冬日的阳光吝啬地从灰蒙蒙的云层缝隙漏下几缕,无力地涂抹在“仁和医院”冰冷光滑的外墙上,更添几分阴郁。
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冰凉刺骨,林溪晚却浑然不觉,她蜷缩在角落,身上廉价的羽绒服裹得再紧,也驱不散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手中那张被攥得发皱的诊断报告,每个铅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脊髓性肌萎缩症(SMA),III型…进行性加重…基因特效药诺西那生钠注射…年度费用预估…七百万…”
七百万!
这个数字在她脑海里翻滚、膨胀,化作一只无形巨手,死死扼住她的喉咙,几乎窒息。
母亲林淑华躺在里面,曾是那样温柔坚韧、撑起整个家的女人,此刻在昂贵的仪器环绕下,脆弱得像一片枯叶。
短短一个月,数次抢救和基础治疗,已经让林溪晚精心攒下的积蓄和跟朋友借来的钱见了底,她问遍了所有认识的医生朋友,得到的答案残酷而一致:特效药是目前延缓恶化的唯一希望,而拖延,等同于宣判生命的缓慢死刑。
手机屏幕上,微信对话框里最后一条发给闺蜜苏明蕊的语音还带着哭腔后的干涩:“蕊蕊,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回复是快速的,却也带着无能为力的叹息:“晚晚,顶多…我再凑五万…你别急,肯定还有办法…”
办法?
林溪晚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她不过是一个刚刚从助理设计师熬到独立接一些小单的婚纱设计师,日常收入也就刚够温饱,七百万?那是一座她仰望一辈子都翻不过去的山。
她站起身,腿脚因为坐得太久而麻木,踉跄了一下,透过监护室的玻璃窗,能看到母亲插满管子的侧脸,苍白,却有种平静的倔强。
林溪晚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行,绝不能放弃!她重新解锁手机,通讯录名单翻到最后——那些她最不愿意开口借钱,甚至有些带着过往龃龉的名字。
自尊心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为了母亲,她愿意把它们踩在脚下,再碾碎。
三个小时。
林溪晚走遍了小半个城市。
咖啡馆里,当年的大学同学、现在的私企高管王总,在听完她的处境后,眼神从惊讶很快变成同情,随即又带上一丝轻佻的打量:“溪晚啊,不是不想帮你,这数字实在太大了。你要不…考虑考虑其他路子?”
他的脚尖在桌子下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脚踝。
林溪晚猛地站起,杯中冷掉的咖啡晃出几滴,她什么也没说,抓起包转身就走,背后仿佛还能感受到那道粘腻的视线。
放贷公司的门口蹲满了神色疲惫焦虑的人,戴着粗金链子的光头经理皮笑肉不笑地叼着烟:“妹子,借那么多?有抵押吗?房子?车?什么都没有?啧,就凭你这张脸和你妈那快不行的人?嘿嘿,也行啊,利息好商量,不过条件嘛…”那双浑浊的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扫视,意思不言而喻。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林溪晚几乎是逃出来的,巷口的冷风像冰刀刮在脸上,也刮醒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现实像一座巨大的垃圾山,毫不留情地将她珍视的自尊碾压、掩埋。她从名牌大学设计专业毕业时的骄傲,她独立接单设计婚纱时的小小成就感,此刻都成了灰烬,在“七百万”的狂风下彻底消散。
夕阳彻底落下,天空染上绝望的墨色,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医院附近的,街角那家24小时便利店的灯光惨白,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手机只剩不到10%的电,苏明蕊转来的五万块入账信息微弱地亮了一下。
杯水车薪。
冰冷的水泥地像烙铁,她背靠着便利店冰冷的玻璃幕墙滑坐下去,蜷缩在冬夜的寒风里,巨大的无助感和连日来的疲惫瞬间将她吞噬,眼泪终于肆无忌惮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无声碎裂。
世界是一片漆黑的海,她和母亲就是即将被彻底淹没的两粒尘埃。
就在意识快要沉入绝望深渊的边缘,手机屏幕不合时宜地亮了起来,伴随一声低沉的震动,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固执地连续响着。
林溪晚手指冻得有些僵硬,机械地划开接听键,声音嘶哑干涩:“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一个低沉、磁性,却毫无温度,仿佛冰封金属摩擦般的男声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冰冷,穿透她的耳膜:
“林溪晚小姐?”
她微微一怔,努力在混乱的脑子里搜索这个声音的记忆,一无所获。“…我是。您是?”
“十五分钟,城市之心顶楼‘星渊’咖啡厅,靠落地窗位置。”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语调是命令式的,不容置喙。
“田柾国要见你。关于你母亲治病的钱,以及你现在的处境。”话语的最后一句,精准地戳中了她的死穴。
“田柾国?”这个名字让她心头巨震。星曜集团那个在财经新闻里永远占据头条、在传闻中是商界杀伐果断的冷血新王?那个站在云端、俯瞰众生、与她的人生犹如隔着一个平行宇宙的存在?他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知道她母亲的病?
没等她发出疑问,电话已经被挂断,忙音在寒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心跳骤然失序,狂潮般的不安和一丝微乎其微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希冀同时攫住了她,就像一个即将溺毙的人,看到水面漂浮的稻草,明知或许不堪重负,也会不顾一切想要抓住。
几乎是靠着本能,林溪晚撑起冻僵的身体冲向马路,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二十分钟后,她气喘吁吁地站在“星渊”咖啡厅巨大的金色门前。
这里与她格格不入,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她狼狈的身影:红肿的眼睛,廉价褪色的羽绒服,沾了灰尘的运动鞋。
穿着剪裁得体的侍者眼光扫过她,微微皱了下眉,但还是训练有素地引路,咖啡厅里流淌着柔和昂贵的钢琴曲,空气中是上等咖啡豆和雪松的香气,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俯瞰城市的璀璨灯火,如同铺开的星河,但这片星河的主人,此刻正坐在光影交界处。
田柾国。
他比照片和电视上更令人屏息,一身纯黑的手工高定西装勾勒出完美的身材线条,如同蛰伏的猎豹,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咖啡杯的杯沿,侧脸的轮廓在光线下锋利得像雕塑,薄唇紧抿。
他没有看她,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灯火,但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冷凝、掌控一切的气场,让周围温暖的空气都瞬间降至冰点。
林溪晚的心跳得飞快,脚步钉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她,没有好奇,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如同打量一件即将放入评估天平的商品,锐利的视线像是要将她从头到脚剖开来看个清楚。
“林溪晚。”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毫无波动的冰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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