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中）

一声轻响，干脆利落。

那张传递着善意的纸条，甚至没来得及被她捂热，就被那只手精准地攫住，然后毫不犹豫地、像丢弃垃圾一样，被揉成一团，划出一个短促的抛物线，精准地投入了角落的垃圾桶。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许婧柔的手还保持着拿笔的姿势，僵在桌面上，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猛地扭头看向同桌。

顾凌澈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微微侧身对着她，仿佛刚才那迅疾如电的动作只是她的幻觉。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视线依旧落在自己摊开的数学书上，薄唇紧抿，下颚的线条绷得如同刀削斧刻，周身散发着浓重的不悦和警告。

那眼神里的寒意，比之前更甚。不是刻意的凶狠，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漠然，一种对周围一切干扰都极度不耐的、随时可能爆发的冰冷怒意。

仿佛她，连同那张小小的纸条，都只是污染他领地的尘埃。

许婧柔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冷又疼。刚才那点微弱的暖意瞬间被冻结、粉碎。巨大的委屈如同汹涌的潮水，毫无预兆地冲垮了强撑的堤坝。眼眶又酸又胀，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迅速积聚，视野瞬间模糊一片。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那丢人的哽咽声溢出来。

她猛地低下头，长发垂落下来，勉强遮住了狼狈的表情。眼泪无声地大颗大颗砸在摊开的数学书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不敢抬手去擦，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桌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那点尖锐的刺痛提醒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不要哭出声，不要在这里哭出声……

讲台上的老师似乎注意到了后排角落的异样，疑惑地停顿了一下，目光扫了过来。顾凌澈却在这时，用指尖随意地敲了敲桌面，发出两声不轻不重的脆响。

嗒。嗒。

那声音像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老师的目光顿了顿，竟然真的移开了，继续讲解起题目。

许婧柔把头埋得更低了。眼泪无声地汹涌，仿佛要把这一天积攒的所有惶恐、委屈和无助都冲刷干净。她不知道这漫长的第一节课是怎么熬过去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那刺耳的电铃声此刻听来如同天籁。

她几乎是弹跳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她低着头，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只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她慌不择路地冲向后门，只想快点离开教室，离开那个冰冷源头的注视。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肩膀传来的剧痛。

她撞到了人。

万能人：哎呦！

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响起，带着明显的不快和被打扰的暴躁

万能人：走路不长眼睛啊！

许婧柔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捂着生疼的肩膀，惊恐地抬起头。面前站着三个身材高大、穿着同样校服却敞着怀、吊儿郎当的男生，为首的那个被撞了一下，正皱着眉，一脸不爽地上下打量她，眼神带着轻佻和审视。

许婧柔：对……对不起！

许婧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她只想快点离开，侧身想从他们旁边挤过去。

同学3：哟，新来的？哭什么鼻子啊？

另一个男生嬉皮笑脸地拦住她

同学2：撞了我们强哥，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被称作“强哥”的男生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味

万能人：就是，妹妹，哪个班的？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他们的声音不小，带着明显的调笑和恶意。周围的同学纷纷看过来，有的皱眉，有的窃窃私语，但没人敢上前。许婧柔被围在中间，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羊，恐惧和无助瞬间攫住了她。她后退一步，脊背却撞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眼泪更加汹涌，她紧紧咬着嘴唇，浑身都在发抖。

许婧柔：我…我……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慌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地摇头。

就在那个“强哥”的手带着戏谑的意味，似乎要朝她肩膀拍下来的一刹那——

顾凌澈：“滚。”

一个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的字眼，如同冰锥凿穿空气，清晰地砸了过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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