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与失控的伞（上）

那个巨大的、力透黑板的“B”字，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顾凌澈自己脸上！粉笔灰沾满他冷白的指尖，在他深色的袖口上留下刺眼的印记，如同他此刻狼狈不堪、被彻底撕碎伪装的内心。

他重重敲击在“B”字上的指尖，每一次落下都带着一种宣泄般的狂暴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难堪！嘶哑的“选B”两个字，裹挟着冰冷的粉笔灰和未熄的余烬，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气里，也砸在许婧柔惊愕到失语的心上。

顾凌澈死死地盯着许婧柔，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被当众（虽然只有她）证明错误的暴怒，失控失态的狼狈，以及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如同困兽般无处遁形的焦躁和……无措？那点掩映在碎发下的、尚未褪尽的耳尖薄红，此刻像烧红的烙印，灼烧着他最后的冰冷伪装。

许婧柔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巨大的“B”字和他指间簌簌飘落的粉笔灰。他错了……他真的错了……而且，他为此……失控了？捏碎了粉笔？像个……被戳破秘密后恼羞成怒的……孩子？

这个认知带来的荒谬感和冲击力，让她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手腕上残留的隐痛，只剩下一种巨大的、颠覆性的震惊。

就在这时——

“轰隆——！！！”

窗外，酝酿了许久的天空终于彻底爆发！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阴沉的天幕，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仿佛要将整个教学楼都劈开！

紧接着，豆大的、密集的雨点如同天河倒泻，狂暴地、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窗，瞬间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震耳欲聋的雨幕！天色在几秒钟内彻底暗沉如夜！

巨大的雷声和狂暴的雨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讲台上那个濒临崩溃的炸药桶！

顾凌澈像是被这惊天动地的声响和眼前这令他极度难堪的局面彻底激怒！他猛地收回敲击黑板的手指，沾满粉笔灰的手紧握成拳，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剜了许婧柔一眼！

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处发泄的狂怒、被窥破狼狈的凶狠，还有一种近乎毁灭的……羞愤！

下一秒，他不再看许婧柔，不再看那个刺眼的“B”字，更不再看那断掉的粉笔头。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只想逃离的猛兽，猛地转身，动作带着一股决绝的狂暴，撞开教室后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走廊外那片被暴雨笼罩的、昏暗混沌的世界！

“砰！”教室后门被他巨大的力道狠狠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门板在门框上剧烈地弹跳了几下，才不甘心地合拢。

巨大的关门声和窗外狂暴的雨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末日降临的交响曲。

空荡的教室里，只剩下许婧柔一个人，像个被遗弃在风暴中心的木偶。她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而狂跳不止。讲台上散落的粉笔灰，黑板中央那个力透纸背的巨大“B”字，还有顾凌澈最后那个凶狠又狼狈的眼神，在她脑海里疯狂旋转、碰撞。

他……就这么跑了？

像个……落荒而逃的败将？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攫住了她。恐惧？好像没那么强烈了。震惊？依旧。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类似胜利的茫然？她赌赢了？可赢的代价……似乎是把那座冰山彻底引爆了？

窗外暴雨如注，雷声轰鸣。教室里昏暗一片，只有惨白的闪电偶尔照亮黑板上的“B”字和散落的粉笔灰。

许婧柔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手腕上残留的碘伏痕迹和那点微凉的触感，在此刻显得无比遥远。她慢慢收拾好书包，动作迟缓而机械。目光扫过顾凌澈空荡荡的座位，扫过他干净得纤尘不染的桌面……那把深蓝色的伞，不在桌肚里。

她抱着书包，像个游魂一样走出教室。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外哗哗的雨声和昏暗的光线。狂暴的雨点砸在走廊尽头的玻璃门上，汇成水流汩汩而下。

许婧柔站在玻璃门前，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的混沌世界。雨幕密集得几乎看不清几米外的景物，狂风裹挟着雨水疯狂抽打着地面和路边的树木，发出呜呜的呼啸声。她没带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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