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底下的空间比我想象的还要小,差不多只有两个行李箱那么大。我和陈淑云蜷缩在里面,膝盖顶着膝盖,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粉笔灰像面粉似的扑了满脸,混着铁锈和霉味,呛得人鼻腔发痒,偏偏又不敢打喷嚏,只好硬生生把痒意憋回去。
外面传来"咔嗒咔嗒"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用指甲刮擦木头。那是粉笔人的触须,正一下下撞在讲台底板上。每撞一下,灰尘就簌簌往下掉,落在我脖子里,凉飕飕的。后颈那个梅花印又开始发烫,比刚才更厉害,像是有块刚从火堆里夹出来的铁块贴在皮肤上。我能感觉它在动,五片花瓣顺着脊椎的弧度缓缓旋转,边缘擦过皮肉,又疼又痒。
陈淑云的呼吸就在我耳边,又急又轻。黑暗里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头发还是那么油乎乎的,几缕粘在额头上,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就是这颗脑袋,以前整天凑到我肩膀上,说话时的口气能把我熏得头晕眼花。现在离得更近,我却闻不到那股熟悉的臭味了,只有淡淡的血腥味,从她刚才被触须划破的后背那里飘过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终于忍不住低声问,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指尖抵着口袋里的剪刀,金属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镇定了点。"别装什么好人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上次不还把我手机号挂网上说我是黑中介吗?"
她没说话,只是把头往旁边偏了偏,避开我呼吸。黑暗中,我看见她的眼睛反光,亮得有点吓人。那不是平时那种浑浊的黄色,是清澈的棕色,在昏暗里像两颗湿漉漉的石子。
"又是想耍什么新花样?"我冷笑一声,膝盖故意用劲顶了顶她的腿,"还是觉得看我当傻子很好玩?先是装可怜黏着我,转头就把我的事到处说,现在又来救我...陈淑云,你split personality啊?"
旁边的木板突然"咔嚓"响了一声,一道裂缝顺着木纹蔓延开来。触须尖端的红光从裂缝里透进来,在对面的墙壁上照出个扭曲的光斑,像只眨动的眼睛。
陈淑云突然抬手抓住我的手腕,手心全是汗,烫得吓人。她的指甲长得要命,深深掐进我皮肤里,疼得我差点叫出声。
"别说话。"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跟平时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我甩开她的手,心里的火气更大了:"你凭什么命令我?这里到底怎么回事?实验体到底是什么?你后颈那个印..."
话没说完就被她捂住了嘴。她的手心有股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淡淡的血味。我想咬她,又怕弄出声音引来那个粉笔人,只能死死瞪着她。黑暗里,她的脸离我特别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神情严肃得让我心里发毛。这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陈淑云。那个陈淑云只会傻笑,说话颠三倒四,别人稍微凶一点就吓得缩成一团。
"你想知道真相?"她突然松开手,声音低得像耳语。
我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口袋里的剪刀。后颈的梅花印烫得越来越厉害,像是要烧穿皮肤。
陈淑云深吸了口气,慢慢抬起手,拨开自己后颈油腻的头发。
我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叫出声来。
她后颈上有个暗红色的印记,跟我那个梅花印一模一样。五片花瓣像是活的,正在缓缓旋转,边缘渗出细小的血珠,顺着脊椎往下爬。最诡异的是花瓣旋转的速度——跟我后颈的感觉完全同步,像是用同一个发条驱动的两个零件。
"这是..."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不受控制地摸向自己的后颈。指尖碰到发烫的皮肤,梅花印正好转到第三片花瓣,跟陈淑云的那个完全重合。
"实验体标记。"陈淑云放下手,头发落回去遮住印记,"每个实验体都有,位置和形状都一样。"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只是编号不同。"
"编号?"我想起黑板上的"34",门框上的"35",还有照片背面的"29号实验体 成功"。
就在这时,讲台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像是被人用大锤狠狠砸了一下,木屑和粉笔灰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头顶的木板发出"嘎吱"的呻吟声,中间裂开条更大的缝。几根红色的触须从裂缝里伸进来,像蛇一样在空中扭动,腥臭味扑面而来。
我吓得往后缩,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触须尖端闪着银光,离我眼睛只有几厘米,能清楚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吸盘,像无数张小嘴在微微开合。
突然,陈淑云猛地扑过来,将我紧紧压在身下。她的背正好对着那些触须。
"噗嗤——"
像是刺刀捅进肉里的声音。
陈淑云闷哼一声,身体狠狠一颤。我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在我手背上,黏糊糊的。是血。
"你他妈干什么!"我急了,想把她推开。她比我胖不少,压得我快喘不过气。可她的胳膊像铁钳似的锁住我,怎么推都推不开。
"别动..."她趴在我耳边,声音因为疼痛而断断续续,"待着...别动..."
触须从她后背抽出去,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裂缝外传来粉笔人咯咯的笑声,像用指甲刮擦黑板,听得人头皮发麻。
"找到...两个..."粉笔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30号...35号...一起...提取..."
陈淑云的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血腥味越来越浓,混着粉笔灰的味道,呛得我眼睛发酸。我能感觉到她后颈的梅花印烫得惊人,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那股热度,像是贴在我肚子上的一个小火炉。
"你这个傻子!"我忍不住骂道,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你不是最讨厌我吗?不是天天盼着我倒霉吗?为什么要救我?"
她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我肩膀上,呼吸烫得吓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不是...讨厌你..."
"那你之前做的那些事算什么?"我想起她把我信息挂网上那天,我妈接了一下午骚扰电话,气得直哭。想起她在背后说我坏话,说我故意疏远她是因为攀上了池音这个高枝。想起她那股子让人作呕的黏糊劲儿,甩都甩不掉。
"那是...第30号该做的事..."她突然抬起头,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吓人,"每个实验体...都有自己的任务...我的任务...就是接近你...观察你..."
"观察我?"我皱眉,"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最后一个..."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抓住我手腕的手也越收越紧,"梅花印...在你后颈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35号..."
讲台又被撞了一下,这次更狠。我们头顶的木板彻底裂开,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光。我看见那个粉笔人的下半截身体,由无数截粉笔头拼成,关节处用红色的黏液连着,正不断有粉笔灰簌簌落下,在地上积成一小堆。
"时间...不多了..."陈淑云的声音越来越急,"我必须...告诉你真相...实验体...不是固定的...是会轮换的..."
"轮换?"我听不懂。
"第29号失败了...我是第30号..."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他们需要的是...记忆碎片的叠加...每个实验体...都继承了前一个的部分记忆...直到...完整提取出目标记忆..."
我突然想起照片上那个和陈淑云长得很像的女孩。"29号实验体...成功。"照片背面的字迹在眼前晃动。
"失败...是什么意思?"我的声音抖得厉害。
陈淑云转过头,看向我们身边那个狭小的通气孔。外面就是教室地面,那些被擦掉的数字印还清晰可见——33,32,31...一路延伸到讲台边。
"记忆提取...到一定程度...身体就会崩溃..."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变成...那些粉笔灰..."
我浑身一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地上那些白色粉末...根本不是粉笔灰...
"你之前擦掉的数字...那是死亡记录..."陈淑云的声音带着丝绝望,"每个数字...代表一个崩溃的实验体..."
讲台突然被整个掀了起来!
阳光刺眼,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等再睁开时,那个粉笔人已经站在我们面前。它比刚才高了不少,身体由白色粉笔和红色触须交织而成,像是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无数双眼睛在它身体表面睁开又闭上,都是浑浊的黄色,死死盯着我们。
"找到你们了。"粉笔人发出刺耳的尖笑,数根触须同时向我们击来。
我脑子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黏腻的触须越来越近。就在这时,陈淑云突然做了个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动作——她猛地撕开了自己的校服。
刺啦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她的胸口露出一大片苍白的皮肤,上面有个黑色的 barcode 纹身,边缘有手术刀划过的疤痕,歪歪扭扭的,像是自己用针刻上去的。 barcode 中间有两个数字——30。
30号实验体。
就在我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时候,一个东西从她撕烂的领口掉出来,"当啷"一声掉在我面前的灰尘里。是个吊坠,金属的,上面雕着朵梅花,跟我们后颈的印记一模一样。吊坠边缘磨得发亮,背面有块深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链子已经断了一半,用红绳随便打了个结续着。
"这个...给你..."陈淑云捡起吊坠塞进我手里,她的手抖得厉害,"池音...她找到了...逃脱的方法...她是...真正成功的那个..."
更多的触须涌过来,缠绕住陈淑云的腿。她被咬着牙,脸上全是冷汗,却还是死死抓着我的手:"拿着它...找到池音...完成轮换..."
"轮换是什么意思?!"我急得大喊,想把她拉回来,可触须的力气大得惊人。
陈淑云被触须一点点往上拉,校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我,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解脱?
"记住...别相信镜子里的东西..."她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跟照片上那个女孩一模一样,"告诉...29号...我做到了..."
触须猛地收紧,将她整个拖进粉笔人身体里。白色的粉笔灰瞬间吞没了她,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愣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沾血的梅花吊坠。吊坠很烫,像是还带着她的体温。
粉笔人转过身,无数只眼睛同时看向我。
后颈的梅花印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像是有人用手硬生生抠那块肉。我疼得蜷缩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陈淑云油腻的头顶,她傻笑的样子,她把我信息挂网上时得意的表情,她刚才挡在我身前的背影,她胸口那个30号 barcode...
还有照片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
原来不是长得像。
原来她们从来就是同一个人。
粉笔人缓缓向我走来,每走一步,身体就膨胀一分,白色的粉笔灰中伸出越来越多的红色触须,在空中扭动,像是在欢迎它们的新主人。
粉笔灰呛得我几乎窒息,抓在掌心的梅花吊坠突然发烫,烫得像要把皮肉烙穿。我看着它在自己掌心缓缓旋转,五片花瓣边缘渗出细小红珠,与后颈那个烧灼般疼痛的印记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原来不是巧合。"我猛地想起三天前在医务室发现的那盒脱敏药——陈淑云明明对青霉素严重过敏,却在我发烧时硬塞给我含着相同成分的药片。当时我气得差点把药盒甩她脸上,现在才明白那不是恶作剧,是一种笨拙的预警。
粉笔人的触须缠上我的脚踝时,吊坠突然发出刺眼红光。那些原本像蛇一样蠕动的触须瞬间僵直,表面泛起密密麻麻的裂纹,咔嚓声如同冰面碎裂。我趁势翻滚躲开,后腰重重撞在散落的课桌上,怀里那把剪刀终于被体温焐热了些。
教室后排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一道残影掠过布满粉笔灰的地面,踹开了那扇早已变形的铁皮柜。我这才发现教室角落里还藏着人——池音半跪在地,校服外套撕裂成布条,露出手腕上暗红色的勒痕。
"别碰她!"池音的声音劈空而来,应声落地的是半截沾着黏液的触须。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美工刀,刀刃上的反光比触须还要冷。
粉笔人的头盖骨诡异地转向她,无数只眼睛在白色粉末中睁开又闭上。当看清池音后颈时,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后颈光洁如新,根本没有梅花印。
"骗子。"我捏着剪刀的指节发白。陈淑云最后那句话还在耳边回响:"她是真正成功的那个。"
池音突然笑了,美工刀在指间转出冷光:"知道为什么他们追着你俩不放吗?"她突然指向黑板上那些被反复涂改的数字,"实验体编号从来不是按顺序来的。"
触须刺穿池音肩头的瞬间,她反手将美工刀插进对方眼睛。白色黏液溅满我的课桌,而她像没事人似的拔出刀,刀尖挑起半枚透明晶状体:"30号记忆只解锁了17%,29号卡在关键节点。猜猜现在谁是完美载体?"
我猛地攥紧发烫的吊坠。那些关于陈淑云的碎片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她总在化学课后躲进女厕呕吐,校服口袋里永远装着霉变的馒头,还有某天深夜在宿舍走廊用红笔在镜子上画梅花的背影。
"把它给我。"池音的声音突然变得和陈淑云一样黏腻,美工刀上滴落的黏液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梅花状,"你后颈的印记已经开始稳定旋转了,对吧?"
后颈的灼痛感骤然加剧,五片花瓣开始剧烈收缩。我疼得蹲下身,却看见前襟上的校服纽扣正在融化,塑料表面浮现出扭曲的人脸,喉咙里发出无数细碎的哀求声。
"轮换开始了。"池音站在不断膨胀的粉笔人肩上,校服后背绷裂的口子露出整片暗红色的皮肤,"每个实验体崩溃前,都会把最重要的东西注入吊坠......"她突然扯开衣领,心口处赫然是朵盛开的血色梅花,"就像第29号给了我复制记忆的能力。"
吊坠在掌心裂开细小的缝隙,溢出的红光在地上投射出模糊的影像——医院白色病房里,穿蓝条纹病号服的女孩把同样的吊坠塞进另一个自己手里,床头柜病历卡上"35号实验体候选者"几个字被红笔圈得刺眼。
粉笔人的触须再次袭来时,我条件反射地举起剪刀。但金属刃面映出的不是我的脸,是陈淑云含着笑的眼睛,后颈梅花印正在加速旋转,边缘渗出的血珠滴落在我手背上,温热得不像虚构。
"我从来......没讨厌过你。"镜子里的陈淑云突然开口,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只是需要让你讨厌我。"
剪刀穿透触须的刹那,整栋教学楼剧烈震颤。我看着自己的指尖开始变成粉笔灰,却想起最后一次见陈淑云吃午饭的场景——她用我的勺子舀走碗里所有肉片,油腻的头发蹭过我肩膀,校服领口露出半截红绳。
原来那时吊坠就藏在她衬衫里,贴着心脏跳动的位置。
更多的粉笔灰从天花板裂缝落下,在我脚边堆成小小的坟茔。池音的尖叫声突然被掐断,我转过身看见她正在被白色粉末吞噬,那朵开在她心口的血色梅花正一片片剥落,最终飘到我面前,与后颈的印记完美重合。
"找到她。"陈淑云的声音从吊坠裂缝里漏出来,混着粉笔灰的沙沙声,"第29号......还在镜子里等。"
整面墙的玻璃突然同时碎裂,无数个我从镜面爬出来,后颈全都盛开着旋转的梅花。而我的手指已经开始透明,像融化的冰糖,随着吊坠坠地的脆响,在尘埃中开出漫天血色的梅。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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