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四）

戚炤很有兴趣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老头和诡异蜘蛛怪对峙的场景。

也许它就是专门针对一个人衍生的梦魇。

“混合怪就是这个作用？”

这个只会跑来跑去除了长得有点吓人之外一无是处的玩意会是鬼，没有任何鬼怪应有的特殊能力。

至少自己是这么认为。

祁潇倒没什么兴趣，只是平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黑红色瞳孔倒映出蜘蛛怪丑陋的长相“是个无聊的女孩子弄出来的小玩具。”

“……筑梦师？”

“答对了。”

在更新后的Dominator大厅他见过一位只能造些小老鼠蚯蚓之类道具的【筑梦师】，尽管能力不足但有许多小组织争先恐后邀请对方加入。

能凭借想象制作各式道具和混合鬼怪，能力越强所造出的产品越高级复杂。

能达到这种能力的筑梦师……是个小姑娘。

“她喜欢造一些利用怨气驱动的东西。混合怪不会这么弱的，好歹也占了个名头在，除非………”

“什么？”戚炤也明白这个小姑娘是谁了。

影山惠，Dominator筑梦师榜首。

“它可能要开幻境吓人呗。

低俗死了。”

祁潇的话刚说完，蜘蛛怪就伸直了八条腿，脑袋诡异的扭曲在八条腿之间，把自己整个折叠了起来。

伴随骨骼清脆断裂声，白色烟雾缭绕间响起一阵女孩清脆的笑声，声音被拉长的尖细，几乎要断了气，但这种堪称噪音的笑声却夹杂着一丝丝悲哀的意味在。

【是梦……也是现实……】

【你又回来了】

这是一种直觉，或者说是预感，来的没有缘由也不清不楚。

“戚哥记住，别相信幻境里的一切……”

耳边隐约响起祁潇的声音，随后像隔着一层水雾一样消失不见……

他似乎在祁潇的眼中看到了些别样的东西，只是还没等大脑完全分析出来就已经消失不见。

有意思的死敌。

———————-————-——

一个怀里抱着盒子头戴墨镜的女人走向三号车站，熟练地递过车票，拉着行李箱走进地铁，小姑娘怀里抱着一个洋娃娃，一步一步地跟着女人，女人完全没有多看小姑娘一眼，只是紧紧抱着盒子，估计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足以让她如此用心的看护。

地铁门缓缓关闭，属于猫科动物的黑色竖瞳猛地出现在地铁玻璃的倒影，响起一阵沙哑的笑声，在靠近地铁内部的最后一秒，那尖锐扭曲的声音被玻璃隔绝开。

明明是现代化的地铁上却挂着旧农村才会有的老旧的钟表，上面黑色的两根表针显示着时间：十一点五十分整。

戚炤感到自己正处身于一个狭小的房间里，有一把椅子和一台正在播放着视频的电脑，二十世纪初期的老式电脑。

属于连着看一个小时电脑屏幕会热得冒烟的那种。

视频里是一个地铁站，上面写着三号车站，画面一闪而过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身影消失在监控边缘。

尽管画面有些模糊，但是仍能分辨出女人就是三号车厢死在卫生间里的人。

恐怖电影中熟悉的套路，某个人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发现了摄影机录像带之类的东西借此回溯过去解决谜团。

戚炤像个审查自家后院的少爷一样半靠着椅背，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扶手，画面的镜头再次一转，是三号车厢里的情景，地铁上安静的离奇，每个人都呆愣着没有动作。

除了开头的女人和孩子，车里还有一个男人，就是死在卫生间的另一个人。

小安娜呢？

视频的拍摄角度像是在天花板上，戚炤一下就想到了该死的播音器，几乎整个三号车厢的情况都被覆盖到，唯独没有看见理论上存在的游戏目标小安娜。

……………目标消失在唯一可能存在的地点，是没有以正常的方式进入地铁，又或者是从其他地方进入。

被分尸……肢解成一分米左右的肉块分批送入车站，又或者绞成肉泥伪装成猪肉放在行李箱里。

他慢慢觉得头有一阵昏昏沉沉的感觉，像困了两三天没有任何休息，他伸手打算揉揉额头，结果手指手指划到耳垂时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自己的耳钉呢？

戚炤乎地一顿，眼睛慢慢移到视频画面上抱盒子的女人。

尽管画质不清晰，但是车座上的女人和男人就是短发女和衬衫男。

…………他不可能看错，尽管视力没有以前那么超群但还不至于变成瞎子，灯光也足够分析出衣着信息。

就在刚才，监控变成另一副完全不同的画面。

监视器突然出现一幕雪花屏，随后一股电流的滋滋声响起，电脑终于承受不了压力宣告报废，滚烫的温度接近五十度以上。

他讨厌被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像是马戏团滑稽的小丑只能按照指示行动。

戚炤本来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腰间的匕首被瞬间拔出狠狠插入电脑的显示器，一声尖叫从电脑里响起，猫科动物特有的威胁声提醒他里面有东西。

应该是被刺穿了躯体的某个关键部位。

他的手因为过于紧绷的状态而隐隐有些发抖，确保这一刀伤到这东西的要害后戚炤才干脆利落地抽回匕首。

多次吸收血液的刀变长了些，已经有成人小臂长短。

滴落的血液沾染在衣裤上，刺眼的红给死气沉沉的色调带来几丝诡异。

比鬼都恐怖。

“啧，真脏。”

果然，他笑着将手指伸入裂口处狠狠向外扯，尖叫声中更多血液从中流出。

蜘蛛怪的幻境会迷惑人的心智，让分析能力下降影响大脑皮层正常功能，变成白痴也说不定。

如果自己没有及时捅这一下，恐怕在蜘蛛怪撤掉幻境的时候真正的自己已经进入三层幻境了，

说不准到时候的自己会不会是副本埋下的一颗炸弹，炸死所有人……听说上去真的很有趣，可惜啊，他还不想死在这个狗屁游戏里。

既然都说传说中通关就能够获得许愿的权利……

戚炤用卫生纸仔仔细细把匕首溅上的血擦干净。

他不在乎刺到了什么东西，也不在乎下一刻需要做什么。

只是衣服上的血实在碍眼。

为什么要做被动的许愿者，而不是主动的创始者。

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很有诱惑的奖励。

刺眼的光芒从各个角落包裹着本身就不大的空间，戚炤不得不闭紧双眼防止强光过多伤害本来就有毛病的眼睛。

回到了真正的三号车厢吗？

没等他睁开眼睛就听到耳边一阵哭喊声，跟家里死了爹妈似的声音吵得他脑子疼。

“救救我妹妹！！！求求你们！！！救救她！！！”

戚炤似乎看到抱着盒子的女人跪坐在地上，头深深埋在两臂中间无助地哭着，周围有很多人围观这一幕，其中就有那个男人。

手中的磁环已经隐隐有些变黑，基本能够确定这是本来的第四重幻境，看来这又是个恶俗的套路俄罗斯套娃。

第三重幻境在打破电脑的时候已经破碎了，又不知道被丢到什么场景。

不过看情况蜘蛛怪制造的幻境还真不少，一个个无缝衔接。

女人哭了一会估计是泪腺都没东西可流了，她慢慢抬起头瞪着通红的双眼不知在看谁，双手紧紧抱着盒子生怕被别人抢走一样，飞似的跑到卫生间反锁了门。

就当是看马戏表演之类的节目，戚炤在地铁上找了个位置安静的坐了下来摆弄刀柄的花纹，片刻后直到女人离去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

他自己完全碰不到任何在这个场景本身就存在的东西，有点类似观看固定游戏背景的人，而自己只是通过类似VR的途径以局外人的身份观看这一切。

时钟的时针正指在十二点整，戚炤跟着女人走到了卫生间，再把门踹开后看到的就是女人疯了似的用手上的盒子砸向男人。

他的后脑勺整个像瘪了气的皮球凹陷下去，涌出的脑花四溅在狭小空间内，男人几下就被砸倒在地，只在挣扎不到半分钟后就断了气。

到处是红色，视网膜上也被渲染成血色薄雾。

【是梦……还是现实？】

【记得我们的交易吗？】

【他还没死透，你有机会再杀他一次】

【Adriangy，习惯了戚炤的身份吗】

披头散发的女人好像着了魔一样，就这么一直砸着男人，就算是人死了也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看样子像是剁饺子馅似的非剁烂不可。

目睹一切的他已经不想管设计这场景的用意，在一切都明了时为什么还偏偏设计出第四重幻境？

除非第四重幻境里有关小安娜的关键线索。

女人终于停下了动作，在看到自己面前的“饺子馅”时整个人直接瘫坐在地上，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那个孩子？戚炤注意到跟着女人的小孩没有进卫生间而是去了短发女找到洋娃娃的地方，那间没来得及看的厨房。

小孩梳着两条马尾，眉眼有几分像女人，她捧着一个洋娃娃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戚炤突然很想打开盒子看看，里面装着什么，小安娜和薛定谔的猫有什么联系。

在视频中他从地铁上看到了女人把死去的男人的一条腿砍断，丢到女人带上车的行李箱里，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紧紧抱着沾着血迹的盒子，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可如果女人是在副本开始时规定的时间内杀的人，那祁潇找到盒子时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液体的迹象。

是什么人擦掉了血或者从一开始进入三号车厢就是第一重幻境。

如果这么想就说得通了，找女孩和进入别墅只是一个幌子，玩家在进行前两个副本时会触发第一幻境的条件，也就是遇到蜘蛛怪。

蜘蛛怪会制造第二，第三，第四幻境，让玩家失去判别队友的能力，从而自相残杀。

在一个没有鬼的梦境中，人类成为【鬼】。

磁环对双重幻境有作用，但是在刚进入三号车厢的时候是不能使用的。

除了没有幻境以外，也可能是第一幻境，专门迷惑人的心智。

戚炤走进女人身边，手指在触碰盒子时的冰凉很真实，好像它并不属于这层幻境或者维度。

木质材料粘着大片干涸的血液，散发刺鼻的血腥味，并不均匀地涂抹在盒子的铜锁上是带着向日葵气味的香水，有些明显多出黄褐色印记，过分老旧的花纹与敦煌壁画倒有些相似。

盒子里有一只竖瞳的猫，浑身黑色皮毛，静静躺在盒子里，身上是一道道翻着皮肉的伤口，麻木冰冷的眼神被死气充斥。

…………

它的眼睛和别墅女人的眼睛十分相似，不管在哪个角度都好像在死死盯着面前的人，也许是借鉴了《蒙娜丽莎》。

【这是我第一个作品】

【我们的交易很成功】

【现在，你是戚炤了】

那个女孩稚嫩的嗓音不断响起一次次模糊对话。

什么？

【啊……真抱歉，也许我可以在梦里告诉你一些事呢？哈哈】

【我知道你很好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在此之前……需要你忘记这段记忆啦戚炤……噢不！是Adrian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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