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人行的微妙

周六下午，陈暮站在衣柜前已经纠结了整整二十分钟。床上堆满了试过又放弃的衣服，连去年生日妈妈送的珍珠项链都被翻了出来。

"暮暮！"陈默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林筱到门口了！"

"马上！"她慌乱地抓起一条浅蓝色连衣裙，又觉得太过正式，赶紧换成白T恤和牛仔裙。最终她选择了最简单的装扮——藏青色连衣裙配一件薄外套，只在领口别上了那枚银色音符胸针。

下楼时，她看到林筱和陈默站在玄关处聊天。林筱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手肘处，露出手腕上那块老式手表。阳光从门口斜射进来，给他镀上一层金边。

"终于下来了。"陈默笑着晃了晃车钥匙，"再不出来我们就要迟到了。"

林筱转过身，目光在陈暮身上短暂停留，又迅速移开。"很适合。"他轻声说，声音几乎被陈默的笑声盖过。

陈暮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说自己的着装，耳根却已经烧了起来。"谢谢。"她低头整理其实并不需要整理的裙摆。

三人走向车库，陈默很自然地坐进了驾驶座。"林筱你坐副驾吧，帮我看看导航。"

这个安排让陈暮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她钻进后座，透过前座两个座椅之间的缝隙，能看到林筱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地图上滑动。

"你最近很忙？"等红灯时，林筱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嗯，准备出国的事。"陈默认真的开车，陈暮插嘴道"他这几天都在收拾行李。"

林筱的手指在手机边缘轻轻敲了两下，"什么时候走？"

"下周三。"陈暮说完才意识到林筱可能是在问陈默，赶紧补充，"我是说，我哥下周三走。"

前座传来陈默爽朗的笑声："怎么，你们两个比我还清楚我的行程啊？"

陈暮和林筱同时陷入沉默。车子驶过一个减速带，轻微颠簸中，陈暮的目光不经意间与前座的林筱在后视镜里相遇。那双镜片后的眼睛迅速移开，但那一瞬间的对视已经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音乐厅门口的停车场已经停了不少车。陈默停好车去买饮料，留下陈暮和林筱站在树荫下等待。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陈暮盯着地上斑驳的光影，突然注意到林筱的鞋尖朝向她这边。

"那个..."她鼓起勇气开口，"论文..."

"通过了。"林筱几乎是同时说道，"上周..."

两人都停下来，相视一笑。这个意外的默契让陈暮的胸口泛起一阵暖意。

"恭喜。"她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音符胸针。

林筱的目光落在那个小饰品上，"你还戴着。"

"嗯。"陈暮点点头，"很漂亮。"

陈默拿着饮料回来时，两人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距离。"快开场了，我们进去吧。"他完全没注意到空气中那丝微妙的变化。

音乐厅内，三人找到座位——陈默坐在最外面，然后是陈暮，林筱靠走廊。当德彪西的《月光》响起时，陈暮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弹到那个她曾经苦苦练习的转调处时，她下意识地看向林筱。

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林筱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笑。陈暮赶紧移开视线，却发现哥哥正专注地盯着舞台，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中场休息时，陈默伸了个懒腰："我去趟洗手间，你们要喝什么吗？"

"不用了。"陈暮摇摇头。

"要出去透透气吗？"等陈默走后，林筱问道，声音比平时轻。

露台上，夜风轻柔。林筱靠在栏杆上，目光落在远处的城市灯火上。"弹得很好。"

"嗯？"

"钢琴家。"林筱解释道，"但你的《月光》...更打动人心。"

陈暮的心跳突然加速，手指紧紧攥住栏杆。"真的吗？"

"嗯。"林筱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深邃，"你弹琴时...很不一样。"

这句话让陈暮的耳根发烫。她想问"怎么不一样"，又怕显得太过刻意。最终她只是轻声说："谢谢你的推荐，这个比赛。"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舒适的沉默。陈暮偷偷观察林筱的侧脸，发现他今天刮了胡子，下巴的线条格外清晰。

回座位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买饮料回来的陈默。"哟，你们俩聊什么呢？"他随口问道。

"音乐会。"林筱平静地回答。

"天气。"陈暮同时说道。

陈默挑了挑眉，但没多问。下半场的曲目更加激昂，但陈暮的注意力却无法集中。她能感觉到林筱就坐在身边，偶尔会因为某个精彩的段落而微微前倾身体。

音乐会结束后，三人走向停车场。夜已深了，路灯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去开车，你们在这等着。"陈默掏出钥匙离开了。

陈暮和林筱站在路灯下，影子在地上交叠又分开。沉默再次降临，但这次的沉默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你哥..."林筱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嗯？"

"他会很想家吧。"

陈暮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嗯...但他总是装作很坚强的样子。"

"是啊。"林筱的目光投向远处，"他一直这样。"

陈暮偷偷看向林筱的侧脸，想从他平静的表情中读出更多信息。但灯光太暗，她什么也看不清。

"车来了。"林筱轻声提醒。

回家的路上，陈暮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到林筱望着窗外的侧脸。他的表情平静如常，只有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月光》的节奏，泄露了一丝心事。

当车停在陈暮家楼下时，林筱礼貌地道别："谢谢邀请，今晚很愉快。"

"应该我们谢谢你。"陈默拍拍他的肩，"票是你弄到的嘛。"

陈暮站在哥哥身后，对林筱轻轻点头："晚安。"

"晚安。"林筱的目光在她领口的胸针上短暂停留，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远去的背影，陈暮摸了摸胸前的音符。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有些心意藏在细节里就够了。

"走吧。"陈默搂住她的肩膀，"回家我给你看个东西。"

回到家，陈默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信封。"圣诞节假期，来英国玩两周怎么样？"

陈暮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她扑进哥哥怀里，把脸埋在他肩膀上。这一刻，她决定把那些说不出口的心事都锁起来——至少，在哥哥离开之前。有些情感，就像钢琴曲中最轻的音符，只需要演奏者自己知道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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