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刚敲过,冷宫偏殿却亮着一点如豆灯火。
"按住她!再乱动肠子就要断了!"苏玉真咬着一缕散落的青丝,双手沾满鲜血,正将一枚弯曲的银针穿入宫女紫苏裸露的腹腔。
角落里两个年迈嬷嬷死死压住紫苏不断抽搐的身体,她们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恐惧。烛火摇曳间,可见紫苏腹部被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隐约可见蠕动的肠管。
"娘娘...这、这真是救人吗?"李嬷嬷声音发颤。
苏玉真额间沁出细密汗珠,浓艳的眉眼在烛光下如画般惊心动魄。她无暇应答,指尖银光连闪,七根银针已封住紫苏周身大穴。鲜血顿时缓了流速。
"去把我床底第三个陶罐取来。"她声音冷静得不似凡人,"再烧一锅开水。"
殿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李嬷嬷掀开破窗一角,顿时面如土色:"是金吾卫!娘娘,皇上、皇上往这边来了!"
苏玉真手指纹丝不动,继续缝合着破裂的肠管:"紫苏若现在移动,必死无疑。"
"可这是巫术啊!"王嬷嬷哭出声,"祖宗规矩,后妃不得行医,更别说这、这剖腹挖心的邪法..."
话音未落,殿门轰然洞开。
寒风卷着积雪扑入,十二名金吾卫鱼贯而入,分列两侧。最后踏入的男人一身玄色龙纹常服,腰间悬着那柄传说饮过万人血的龙渊剑。
萧景珩。
苏玉真没有抬头。她正用自制的羊肠线进行最后的缝合,指尖翻飞如蝶。发间一支白玉簪摇摇欲坠,衬得她侧脸如冷月生辉。
"陛下..."两位嬷嬷瘫软在地。
年轻的帝王抬手止住侍卫动作,缓步走近那张临时搭成的手术台。烛火将他轮廓分明的面容镀上一层金边,却化不开眼中万年寒冰。
"朕竟不知,冷宫成了太医院。"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苏玉真剪断最后一根线,才抬起那双顾盼生辉的凤眼:"回陛下,冷宫是死地。太医院不救将死之人,臣妾只好自己救。"
她话音未落,萧景珩的剑已抵住她咽喉。
龙渊剑出鞘三寸,寒光映出苏玉真脖颈上细小的绒毛。只要再进一分,这个胆大包天的弃妃就会血溅当场。
"陛下!"李嬷嬷突然扑上来,"紫苏这丫头是吃了御膳房送来的八珍糕才突发绞肠痧的!娘娘说、说是什么...肠痈?"
萧景珩眼神微动。他当然知道肠痈——先帝最宠爱的丽妃就是死于此症,太医院束手无策。
剑尖稍稍偏离,他看向手术台上呼吸平稳的宫女。那腹部骇人的伤口已被缝合得整整齐齐,覆着一层散发着药香的青灰色膏体。
"你用了麻沸散?"他突然问。
苏玉真有些意外:"陛下圣明。臣妾改良了华佗古方,加了一钱曼陀罗花。"
"荒谬!"萧景珩身后闪出太医院院判周岐黄,"曼陀罗乃剧毒之物!此女分明是在杀人!"
苏玉真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本残破册子:"《青囊书》残卷记载,曼陀罗花去籽焙干,配合..."
"《青囊书》?"萧景珩突然打断她,"此书失传百年,你从何处得来?"
殿内霎时寂静。苏玉真注意到帝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那不是对医术的好奇,而是...某种警觉?
"是臣妾外祖父所传。"她谨慎地回答,"家母出身江南杏林世家。"
萧景珩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烛光下,这女子明艳不可方物,却有一双异常沉稳的手——那是一个医者才有的手。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暗卫的密报:冷宫苏氏,每夜子时以银针自刺穴位...
"你救过太子。"萧景珩冷不丁道。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苏玉真瞳孔微缩——半年前那场宫变中,她确实用金针渡穴之法救回中毒的太子,却因此触犯"后宫干政"的大忌,被贬冷宫。
"臣妾只是尽医者本分。"
"本分?"萧景珩冷笑,"你可知先帝为何禁绝女子行医?"
苏玉真迎着他凌厉的目光:"臣妾愚钝,只知人命关天。"
剑鞘突然重重击在她膝窝,苏玉真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萧景珩俯身,龙涎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因为你们这些医女,最擅以救人之名行害人之实。"
他话音未落,床上的紫苏突然剧烈抽搐,口吐白沫!
"毒发了!"周院判大叫,"老臣早说过这巫术——"
苏玉真已挣脱侍卫冲过去,三枚金针瞬间刺入紫苏头顶要穴。她从发间拔出那支白玉簪,竟从中空簪身倒出几粒碧绿药丸。
"拦住她!"周院判厉喝,"她要灭口!"
两名侍卫扑来,苏玉真却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滑开,将药丸塞入紫苏舌下。转眼间,紫苏的抽搐停止了,呼吸也逐渐平稳。
"不是肠痈。"苏玉真转身面对萧景珩,眼中燃着两簇火苗,"是牵机毒。下毒者算准了会误诊为肠痈,等太医院开方调理时,人早已毒发身亡。"
萧景珩眼神陡变。牵机毒——正是三年前毒杀他生母的剧毒!
"你有解药?"他声音危险地低沉。
"不是解药,是缓释剂。"苏玉真抹去脸上血污,"真正的解药需要..."
她突然噤声,目光落在萧景珩腰间玉佩上——那上面沾着一点淡黄色粉末。
萧景珩顺着她视线低头,脸色骤变。那是他刚从淑妃宫中带出的...
"陛下!"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淑妃娘娘突发急症,太医院说...说是肠痈!"
苏玉真看见帝王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明白了一切——紫苏中的毒本是为淑妃准备的,而幕后之人显然知道萧景珩每晚这个时辰必去淑妃宫中...
"带她一起去。"萧景珩突然下令,"若淑妃有闪失,冷宫上下凌迟处死。"
当苏玉真被粗鲁地塞进龙辇时,她注意到萧景珩正摩挲着那枚玉佩,眼神晦暗不明。龙辇疾行在宫道上,她听见帝王低沉的声音:
"你可知先帝临终前,最后一个见的是谁?"
苏玉真心头剧震。《青囊书》最后一页那个被血染污的名字...难道真是...
"是一个医女。"萧景珩转头看她,眼中寒意彻骨,"和你一样,有一双能起死回生的手。"
这一刻,苏玉真忽然明白了自己获罪的真正原因。这不是简单的后宫倾轧,而是一场关乎帝王生死的隐秘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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