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与野狗2

修车行卷帘门半开着，机油和金属的气味混合在空气中。陆骁躺在升降台下的汽车底盘下，扳手敲击金属的声响在车间里回荡。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沾满油污的地面上留下深色痕迹。

"陆哥，有客人。"林小满敲了敲车壳，声音里带着几分古怪。

陆骁滑出车底，用毛巾擦了擦手。"如果是老刘来催他那辆破车，告诉他——"

他的话戛然而止。修车行门口，沈念一袭白色西装裙，在满是油污的环境中像一道刺眼的光。她今天没有盘发，黑发如瀑垂在肩头，衬得肤色越发白皙。

"打扰了。"沈念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杂乱的工作台和墙上贴着的各种性感车模海报，表情纹丝不动。

陆骁挑眉，随手抓起一件相对干净的T恤套上。"迷路了吗，公主？"

"我来谈生意。"沈念从手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过来的动作优雅得像在高级餐厅传递酒单。"沈念，沈氏集团战略投资部。"

陆骁没接，只是瞥了一眼烫金名片。"我们这小破车行恐怕入不了沈氏集团的眼。"

"不是车行的生意。"沈念收回手，丝毫不显尴尬。"我想雇佣你，私下调查一些事情。"

车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几个原本在干活的技工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好奇地望向这边。林小满——一个扎着马尾辫、胳膊上纹着电路图纹身的女孩——警惕地盯着沈念，手里攥着一把螺丝刀。

陆骁嗤笑一声："沈小姐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我们修车，不干私家侦探的活。"

"每小时五百。"沈念说。

陆骁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

"每天工作不超过八小时，预付两周费用。"沈念继续道，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如果调查有成果，额外奖金不低于五万。"

林小满倒抽一口冷气。陆骁眯起眼睛："为什么找我？"

沈念从包里取出一个平板，划开屏幕转向陆骁。上面是他在某地下赛车论坛的账号，以及几次帮人"解决问题"的记录。

"你有正规调查公司没有的资源和人脉，而且..."沈念的目光扫过角落里堆积的未付账单和贴着"最后通牒"字样的水电费通知，"你需要这笔钱。"

陆骁的表情阴沉下来："调查什么？"

"我怀疑公司内部有商业间谍。"沈念调出另一份文件，"过去六个月，三次投标前对手都提前获知了我们的报价。正规调查毫无结果。"

陆骁接过平板，快速浏览着内容。沈念注意到他阅读的速度异常快，眼神锐利如鹰，与那晚痞气的赛车手判若两人。

"陆哥..."林小满不安地拽了拽陆骁的袖子，小声道："这听起来会惹上大麻烦。"

沈念的目光落在林小满身上："你一定是林小满，电子工程天才，去年黑进市交通系统只为修改一张超速罚单。"

林小满瞪大眼睛："你怎么——"

"而这位，"沈念看向一个正在偷听的大个子，"应该是阿泰，前特种部队，因伤退伍。"她又指向角落里的瘦高个，"老K，化学系高材生，因实验室事故被开除。"

车间里鸦雀无声。陆骁的眼神变得危险："你调查我们？"

"只是基本背景核查。"沈念收起平板，"我需要知道将要合作的人是否具备相应能力。"

陆骁突然笑了，那种带着锋芒的笑："说得好听是商业间谍，说白了就是抓内鬼。你知道这种活最危险的是什么吗？"

"发现真相的那一刻。"沈念直视他的眼睛，"当对方意识到自己暴露的时候。"

两人对视了几秒，陆骁忽然转身走向办公室："进来谈。"

办公室比车间整洁些，但依然杂乱。墙上钉着一张医院账单，上面盖着"紧急催缴"的红章。沈念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瞬。

"我妹妹的心脏手术。"陆骁直接扯下账单揉成一团，"不用假装关心。"

沈念从包里取出一张支票，放在堆满零件的桌上："预付金。"

陆骁没看支票："为什么不去找专业机构？"

"因为他们太'专业'了。"沈念冷笑，"报告精美，术语连篇，最后告诉你一切合规。我需要的是不按规矩来的人。"

陆骁盯着她看了良久，突然问："你多大了？"

"二十四。"

"掌管集团哪个部门？"

"战略投资，刚说过了。"

"但你父亲不信任你。"陆骁靠进椅背，"否则你不会私下找外人查自己公司的内鬼。"

沈念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一下，仅此而已。"每个人都有价码，陆先生。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个价码是否足够。"

陆骁拿起支票，吹了声口哨："看来沈小姐很着急。"

"一周后有个重要投标。"沈念起身，"我需要在此之前知道谁在出卖公司信息。"

"条件。"陆骁也站起来，"第一，我的团队全权负责调查方式，你不干涉；第二，所有发现先向你汇报，但最终是否采取行动由我判断风险；第三，"他停顿了一下，"不管查到谁，你保证我的人安全。"

沈念点头："合理。"

"最后一点，"陆骁走近一步，他身上有机油和薄荷烟混合的气味，"别再私下调查我的人。再有下次，合作终止。"

沈念微微仰头看他："成交。"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沈念先退后一步，从包里取出一张邀请函："明晚七点，四季酒店。有个商业酒会，目标人物都会出席。"

陆骁接过邀请函："我不适合那种场合。"

"所以才需要你。"沈念转身走向门口，"黑色领结，别迟到。"

三天后，四季酒店水晶宴会厅。

陆骁别扭地调整着领结，感觉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定制西装贴合得令他浑身不自在，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

"放松点，你看上去像要去赴刑场。"沈念递给他一杯香槟。

陆骁一饮而尽："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种场合了。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反而最安全。"

沈念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左前方，灰西装那个是陈氏集团的二公子陈家明，我未婚夫的头号人选。"

陆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面容英俊的年轻男子正与几位商界大佬谈笑风生。"你父亲眼光不错，门当户对。"

"他也是三次投标中两次竞争对手的实际控制人。"沈念轻声道，"巧合得令人怀疑，不是吗？"

陆骁的目光变得锐利："他右手边那个秃顶男人，从我们进来已经看了你五次，每次眼神都像要活剥了你。"

"王董事，父亲的老部下。"沈念抿了一口香槟，"反对我进入董事会的领头羊。"

陆骁突然揽住沈念的腰，在她耳边低语："别回头，十点钟方向那个服务生，过去二十分钟换了三次托盘但没送过一次酒。"

沈念的身体僵了一瞬，但很快放松下来，甚至顺势靠近陆骁的胸膛。"我没见过他。"

"因为他根本不是服务生。"陆骁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看他的站姿和手部肌肉，至少受过五年专业格斗训练。"

沈念微微侧头，嘴唇几乎擦过陆骁的脸颊："陈家明的保镖？"

"更可能是私家侦探。"陆骁的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捏，"跟我来。"

他带着沈念滑入舞池，巧妙地利用其他舞者的身体遮挡，向餐台移动。沈念惊讶于他的舞步如此娴熟。

"别那么惊讶，公主。"陆骁在她耳边轻笑，"街头生活教会人各种技能。"

靠近餐台时，陆骁突然假装绊倒，撞翻了服务生的托盘。酒水洒了那人一身。

"对不起，老兄！"陆骁用夸张的醉态拍打对方的肩膀，趁机从对方内袋摸出了什么。服务生恼怒地推开他，匆匆走向洗手间。

陆骁拉着沈念转到柱子后，摊开手心——一枚微型录音设备。

沈念倒吸一口气："他在监视谁？"

"我们。"陆骁将录音设备塞进自己的口袋，"从我们进门就开始了。"

沈念的眼神变得冰冷："我需要知道是谁派他来的。"

"已经知道了。"陆骁指向大厅另一端，陈家明正皱眉看着手机，然后恼怒地塞回口袋。"他的设备失联了。"

音乐结束，灯光亮起。沈念迅速与陆骁拉开距离，恢复了那副高冷模样，但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明天上午十点，车行见。"

陆骁点头，趁没人注意时溜出了宴会厅。他站在酒店外的喷泉旁，扯开领带深吸一口气。口袋里，那枚偷来的录音设备沉甸甸的。

这不是普通的商业间谍调查，他意识到。有人正在密切关注沈念的一举一动，而且很可能是她最亲近的人。

手机震动，是林小满发来的消息：「查了沈念的背景。她母亲五年前车祸去世，官方说法是意外，但传言是自杀。之后沈念被父亲送去国外读书，去年才回来。」

陆骁皱眉回复：「继续挖，特别是她母亲的事。」

又一条消息进来：「对了，小雨的医药费已经付清了。你从哪搞到那么多钱？」

陆骁看着沈念给的支票复印件，若有所思。这个高冷的大小姐究竟在玩什么游戏？而她母亲的车祸，与现在的商业间谍又有什么联系？

他回头望向灯火通明的酒店，透过玻璃能看到沈念正优雅地与宾客周旋，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看不出丝毫破绽。

但陆骁知道，在那副面具之下，隐藏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沈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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