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成为的人

回到家中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林逢春在门口脱下鞋子，低头看向脚后跟，那里是磨出的水泡。

她筋疲力尽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用砍刀把门砍开了，力气真大，她在内心夸赞了自己一句。

“春儿——”

一声极小的声音在客厅响起，林逢春下意识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林似锦正倚靠着门框站在那，她身着一身白色的棉质裙，长发披散在肩头。

此时的客厅亮着昏暗的灯光，林逢春眨了眨眼看着林似锦，模糊不清的身影让她揉了揉烟想要看清姐姐的身影。

“姐，怎么了？”

林似锦走到她的面前，摸了摸她的脸庞。

“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林似锦的话语如一道惊雷劈落，让林逢春虎躯一震。

她下意识抓住姐姐的手，却像握住了千年寒玉，那刺骨的凉意顺着指尖直钻进心里。

林逢春慌忙将姐姐的双手拢在掌心轻轻揉搓，呵出的白雾在两人指间缭绕，却怎么也化不开那渗入骨髓的寒意。

“姐，你手好冷，今年的手套我马上就为你做。”

林逢春自顾自的回答着，她避开了林似锦的话题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林似锦却机械的重复着这一句话，一副得不到答案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林逢春没招，她想了想才开口，“活着是为了感受世间的一切美好——”她还没讲完，林似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眼中有着悲凉。

“一点也不美好，一点也不——”林似锦自顾自的开口，她甩开林逢春的手，转身想要回到卧室却被林逢春拉住了纤细的手腕。

林逢春低头看着姐姐的手腕，这才发觉姐姐已经瘦到只有一层皮了，透过这层皮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骨头。

“姐！你到底怎么了！”

林逢春压低声音开口，毕竟林父林母已经睡着了，她也不想吵醒林父林母。

林似锦缓缓转过头来，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眸此刻如同两潭死水，空洞得映不出半点光亮。

林逢春的心狠狠一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的呼吸瞬间就凝滞了。

林逢春只感觉自己仿佛正凝视着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而井底倒映着的，是一具早已失去生气的躯壳。

沉默的气氛让林逢春感到窒息，她紧紧拽住林似锦的手腕不放开。

而林似锦的睫毛轻轻颤动，像垂死的蝴蝶最后的挣扎，每一次眨眼都像是永别的前兆。

无声的对峙出现在二人之间，林似锦知道自己妹妹的犟脾气，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春儿，姐姐没事，做作业做迷糊了。”

林逢春不相信，她死死拽住林似锦的手腕，力气大到林似锦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碎了。又是一声轻叹，她抬起步子带着林逢春走向她的房间。

房间里亮着昏暗的灯光，桌子上堆放着作业本与练习册，打开的物理书上密密麻麻都是笔记，林逢春看到这一幕内心才稍稍放松了一些松开了拽住林似锦的手。

“妹，你想过未来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林似锦低垂着眉眼，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物理书，指尖在笔记上流连，像在触碰某个遥远的梦境。

她唇角牵起一抹浅笑，声音轻得如同窗外飘落的梧桐叶：“春儿，秋天的最后一场雨马上就要来了——”她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

林逢春站在原地，思绪如被风吹乱的蛛网，万千念头纠缠不清。

姐姐温柔的语气里藏着太多她读不懂的情绪，她的侧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是那么的模糊，吐出的字也让她琢磨不清。

“我想成为法医，为死者说话——”林逢春再开口时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定，成为法医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林似锦轻轻点了点头，她笑着开口，“姐姐想成为警察，维护正义。”

可是我真的还能成为警察吗？我可能连那场秋雨都跨不过去了，春儿。林似锦在心中想着，她的生命力随着梧桐树下渐渐腐败的蝴蝶一起消失殆尽。

眼看墙上的钟表时间已经走向十点四十，林逢春有点着急了，她到现在还没有洗澡，因为砍门所留下来的汗现在导致她的身子黏黏的，她看向姐姐，林似锦仍在低头看物理书，“姐，我先去洗澡了，你早点休息。”

林似锦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林逢春立马转身迫不及待的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林逢春——”

姐姐的喊声自背后传来，林逢春停住了脚步转头疑惑的看向姐姐。

“你不要总啃手，不要熬夜，我爱你——”

林逢春唇角轻扬，绽开一抹如冬日暖阳般的笑意。她的眼角微微弯起，依旧低声开口，“我知道啦，我也爱你姐姐！”

她转头继续前往浴室，林似锦在她的身后眸子里流露出了绝望，她的眼神空洞，一步又一步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手机屏幕还没有熄灭，上面的搜索页面播放的是——安眠药的购买。

隔天林逢春赶到学校时，江韵白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见到林逢春来他原本无神的双眸微微亮了起来。

今天的林逢春扎的还是高马尾，脸色有点泛红。她早上是坐公交来的，公交站离学校有一小段距离所以她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坐在座位上，她微微喘气，掏出早自习要读的语文书，周围已经有人开始读书，窗外秋风吹过，原本还有热的林逢春打了个颤。

“砰”的一声窗户被关上，林逢春有些呆呆的转头，眸子里出现了疑惑，江韵白见状解释道：“我有点冷。”

林逢春点了点头，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堆零食分给了身旁的江韵白，他们俩已经习惯了早自习来到先不读书先吃上几口零食，两个人互相带今天轮到了林逢春。

“卧槽，林逢春我要吃那个酸糖！”

江韵白一眼就锁定了那个蓝色包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口。

“我不同意！那是我最爱的口味！”林逢春立马反驳。

“求求你了，好小春——”

江韵白稍带撒娇的语气让林逢春立马缴械投降，她拆开包装袋分给了他一半。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读书声像潮水般涌动着，而他们坐在窗边低着头，将零食一颗接一颗送入口中。

窗外的梧桐树下，那只白蝴蝶腐烂在树根处，翅膀上的磷粉被秋风刮得支离破碎。

枯黄的梧桐叶簌簌飘落，叶脉如同垂死挣扎的血管，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死寂，它快要消失了。

教室内他们咀嚼的咔嚓声，恰好与落叶坠地的声响重叠在一起。

“小白，你以后想干什么？”

正在吃的起劲的时候了，林逢春突然想起自己姐姐昨天问她的话，莫名的就想问一问江韵白。

江韵白听见林逢春的问题，咽下口中的零食开口，“干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和你一起就行。”

林逢春的耳尖顿时就红了，她有点恼羞成怒的开口，“你开什么玩笑呢，就知道说引人误会的话！”

“真的，我说的真心话，能和你一起我干什么都无所谓。”江韵白认真的神情，这让林峰春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

“你是不是——”喜欢我？后半句她没有问出口，因为老师已经进入班级开始四处走动了，他们两个把零食藏好开始假模假样的读书。

那句没问出口的话横亘在二人之间，他们之间的一直没有戳破的泡泡马上就要被戳破。

江韵白侧目瞥向身旁读书的林逢春，她的嘴角还沾着零食屑。

林逢春，喜欢你这件事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你呢，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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