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燃烧的告别与残留的誓言

夜晚的公园。

路灯的光晕在树影间斑驳，公生跟着薰的脚步，停在了公园的长椅旁。

薰从包里取出一个金属打火机，还有那封已经泛黄的信。

公生的呼吸微微一滞。

“今晚，”薰轻声说，“我们和它道别吧。”

她将信纸展开，纸张的边缘已经有些脆弱，折痕处泛着细微的裂纹。公生注意到，信纸的末尾部分颜色略深——那是曾经被泪水浸湿又干涸的痕迹。

薰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迹，然后“咔嗒”一声按下打火机。

火苗窜起，橙红色的光映在她的瞳孔里。

“等等。”公生忽然开口。

薰的手指顿住，抬头看他。

公生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信纸的右下角——那里写着“有马公生君亲启”，字迹因为反复摩挲而模糊。

“……再让我看一眼。”他的声音很低。

薰沉默地将信纸递给他。

公生没有重读内容——那些文字早已刻在他的骨髓里——他只是用指腹轻轻蹭过纸面，仿佛在触摸某个遥远的温度。

然后，他将信纸重新折好，递还给薰。

“烧吧。”他说。

火焰与风的选择——

薰将信纸一角靠近火苗。

纸张瞬间蜷曲，火焰如活物般沿着边缘蔓延，吞噬着那些承载了太多泪水的文字。

【“你真是个很过分的家伙，呆瓜、迟钝、糊涂的笨蛋……”】

——火焰吞没了开篇的抱怨。

【“我任性地做了很多事情……”】

——火舌舔过她曾经的任性宣言。

【“宫园薰喜欢渡亮太……”】

——谎言的部分化为灰烬。

公生盯着燃烧的信纸，火光在他的镜片上跳动。他的喉咙发紧，却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在见证一场迟来的葬礼。

薰的手微微发抖，但眼神坚定。

当火焰即将烧到信纸末尾时，一阵夜风忽然掠过。

——风带走了燃烧的残页，却也将信纸最后脆弱的部分撕裂。

【“能够传达到吗？能够传达到就好了呢！”】

以下的部分，在风中轻轻飘落，未被火焰触及。

薰下意识伸手去抓，但那片残页已经随风翻飞，最终落在公生的脚边。

他弯腰拾起。

——那是信的最后一页，也是眼泪浸染最深的部分。

【“有马公生君，我喜欢你。

喜欢你，我喜欢你。

对不起，我没能把你送的可露丽全部吃完。

对不起，我打了你那么多次。

对不起，我总是耍大小姐脾气。

很多很多事，都很对不起……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纸张的边缘焦黑卷曲，但字迹清晰如初。

公生的指尖微微发颤。

薰看着那片残页，忽然笑了：“……果然烧不干净啊。”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无奈的哽咽。

公生盯着残页上的泪痕褶皱——那是四年前他独自读信时落下的，也是后来薰重逢后重读时浸湿的。

“被水浸过又晾干的纸更容易燃烧，”他低声说，“但也更容易被外力撕裂。”

薰点点头：“高中的课程教过。”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薰忽然抬头，夜风吹起她的发丝，“你知道为什么偏偏是这一页留下来了吗？”

公生看着她被月光勾勒的轮廓，没有回答。

薰伸手接过那片残页，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

“因为……”她的声音几乎融进风里，“有些话，就算烧掉一千次……也会有人拼命记住的。”

公生的眼眶骤然发热。

他一把将薰拉进怀里，手臂收紧到几乎让她疼痛的程度。薰的脸埋在他的肩窝，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

“……笨蛋。”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衣料里，“你抱得太紧了。”

公生没有松手，只是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我知道。”他说。

——他知道纸张的化学性质，知道火焰的燃烧原理，知道风力的作用规律。

但他更知道，有些誓言，连火焰都无法彻底抹去。

未燃尽的温度——

回程的路上，薰将那片残页小心地夹进了乐谱本里。

“不继续烧了吗？”公生问。

薰摇摇头：“剩下的……就留着吧。”

她抬头看向夜空，星光稀疏却明亮。

“而且，”她轻声说，“‘谢谢你’这种话……说多少遍都不够。”

公生沉默地牵起她的手。

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交叠，一路延伸向远处的光亮。

（第二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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