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便迎来了每年的春季运动会
清晨六点半的校园还笼罩在薄雾中,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将操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色。各色彩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像无数振翅欲飞的蝴蝶。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整个校园都沉浸在运动会的热烈氛围中。
千绪荷站在高一(3)班的方阵里,不安地绞着运动服的下摆。深蓝色的运动服对她来说有些宽大,袖口盖住了半个手掌。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白色运动鞋,鞋带系得整整齐齐,却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地整理。
"喂,别紧张。"春桉从后面戳了戳她的腰,"800米而已,跑不动就走,没人会笑话你的。"
千绪荷勉强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她本不是运动员,但刘琴琴昨天训练时崴了脚,班主任临时抓壮丁,把她这个替补推上了前线。
"各班注意!开幕式即将开始!"体育老师的哨声响彻操场。
方阵开始缓缓移动,千绪荷跟着队伍走向跑道。阳光越来越强烈,照得她眯起了眼睛。她悄悄抬头,看见主席台上已经站满了校领导,鲜艳的横幅在风中轻轻摆动。
"下面请运动员代表宣誓!"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上主席台。许栎南穿着纯白的运动服,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他站得笔直,肩膀的线条利落分明,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作为校田径队的短跑主力,他被选为运动员代表再合适不过。
千绪荷不自觉地抬头看他,却正好撞上他扫视全场的目光。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假装系鞋带,感觉脸颊一阵发烫。
"我代表全体运动员宣誓......"
许栎南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操场,低沉而有力。千绪荷却注意到他手腕上那根熟悉的黑色皮筋——上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四人玩真心话大冒险,许栎南输了,展厦辞拿千绪荷手上多余的皮筋给许栎南扎了个小辫子,惹得全班哄堂大笑。没想到他竟然一直戴着。
宣誓词说到一半时,一阵风吹来,掀起了许栎南额前的碎发。千绪荷看见他微微眯起眼睛,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像撒了一层金粉。他的表情那么认真,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线,和平日的样子判若两人。
"......严格遵守比赛规则......"
千绪荷突然想起昨天放学时,她在楼梯口遇见许栎南。他拎着运动包,额头上还带着训练后的汗水。当时他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现在想来,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要跑800米?
宣誓结束,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许栎南转身下台时,目光又一次扫过她所在的方向。千绪荷赶紧移开视线,却听见身旁的春桉小声嘀咕:"奇怪,许栎南今天怎么老往我们这边看......"
开幕式继续进行,但千绪荷的心思已经飘远了。她摸了摸别在胸前的号码布,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0097"。这个数字莫名让她想起上周的生物测验分数——她考了98分,许栎南刚好比她低一分。
阳光越来越强烈,操场上的人影开始晃动。千绪荷感觉有些眩晕,但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住。毕竟,那个站在主席台上的人,此刻正穿过人群,朝田径队集合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挺拔如松,白色运动服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
"参加女子800米的同学请到检录处报到!"
广播声穿透嘈杂的人群,千绪荷的心跳骤然加快。她深吸一口气,跟着其他选手走向起跑线。阳光直射在跑道上,蒸腾的热浪让空气都变得扭曲。她下意识望向田径队的方向,许栎南正和队友们热身,白色的运动服在阳光下白得刺眼。
"各就位——"
千绪荷蹲下身子,手指触到滚烫的塑胶跑道。发令枪举起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早上许栎南宣誓时坚定的眼神。
"砰!"
枪声炸响,千绪荷随着人群冲了出去。第一圈还算顺利,她保持着中段的位置。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其中似乎夹杂着春桉尖锐的嗓音:"绪荷加油!"
但第二圈刚过半,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腹部炸开。千绪荷的脚步顿时乱了节奏,眼前的跑道开始扭曲变形。汗水模糊了视线,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和剧烈的心跳。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
"坚持...再坚持一下..."她在心里默念,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冲过终点线时,千绪荷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她踉跄着扑向栏杆,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稍清醒。后背的运动服完全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绪荷!"春桉像阵风一样冲过来,一把扶住她摇晃的身体,"天啊,你嘴唇都白了!"
千绪荷想回答,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看见春桉的脸色突然变得纠结。
"女子跳远决赛,高一(3)班春桉请速到沙坑区。"广播声无情地响起。
"可是你......"春桉急得直跺脚,眼睛红红的,"我不能丢下你..."
"我...没事..."千绪荷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试图站直身体证明自己还好。然而就在她松手离开栏杆的瞬间,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世界天旋地转,她感觉自己正在往下坠。
"让开!"
一声熟悉的低喝穿透混沌。紧接着是"咣当"一声巨响,矿泉水箱砸在地上的声音。人群骚动起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千绪荷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许栎南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他身上的松木香混着阳光的味道,运动服下的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千绪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恰好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滚动的喉结。
"许栎南!你......"千绪荷虚弱地挣扎了一下,声音细若蚊呐。
"别动。"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脚步却稳得出奇,"医务室。"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千绪荷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但此刻她什么都顾不上了,腹部的绞痛和眩晕感让她本能地往许栎南怀里缩了缩。这个动作似乎让他僵了一瞬,但很快,他迈开长腿,穿过人群向医务室跑去。
风掠过耳边,千绪荷恍惚间看见许栎南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有几滴正顺着他的侧脸滑落。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这个角度,她能清晰地看见他紧绷的嘴角和微微皱起的眉头。
"忍一下。"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很快就到。"
千绪荷想回答,却突然被一阵剧痛击中。她无意识地攥紧了许栎南的衣领,指节发白。许栎南的脚步明显加快,抱着她的手臂却稳如磐石。
远处,跳远场地上,春桉正焦急地频频回头;跑道上,展厦辞站在1000米起跑线前,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
但这一切千绪荷都无暇顾及了。在许栎南的怀抱里,在松木香气的包围中,她终于放任自己陷入短暂的黑暗。
医务室的门被许栎南踹开,门板重重撞在墙上又弹回。空荡荡的房间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校医呢?"许栎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躁。他环顾四周,最终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千绪荷放在靠窗的病床上。白色的床单被她的汗水浸湿了一小片,在阳光下泛着水光。
千绪荷蜷缩着身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腹部的绞痛像是有把钝刀在来回搅动,眼前的黑斑时隐时现。她听见许栎南在药柜前翻找的声音,玻璃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该死..."许栎南低声咒骂,翻找的动作越来越急。药柜里的纱布、碘伏被胡乱堆在一旁,他的白运动服后背已经湿透,紧贴在绷紧的背肌上。
一阵剧痛袭来,千绪荷忍不住呜咽了一声。这声音让许栎南猛地回头,他的瞳孔在阳光下收缩成针尖大小。
下一秒,温热的手掌突然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许栎南不知何时已经蹲在床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头上。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眼底的焦急清晰可见。
"忍一下。"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另一只手举着刚找到的葡萄糖口服液,瓶身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
千绪荷虚弱地点头,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微微的铁锈味——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不知何时被咬破了。许栎南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指腹的薄茧蹭过她细腻的皮肤。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医务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葡萄糖液晃动的声音,窗外的加油声、广播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千绪荷的目光落在许栎南的手腕上——那根黑色皮筋还戴着,在阳光下泛着细微的光泽。她突然想起上周体育课,春桉恶作剧给他扎小辫子时,他无奈又纵容的表情。
"还疼吗?"许栎南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千绪荷摇摇头,却在下一秒又被一阵绞痛击中。她下意识抓紧了许栎南的手,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对不起..."她慌忙松开,却被许栎南反手握得更紧。
"别在意。"他的拇指轻轻抚过那些红痕,眼神专注得让人心慌,"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止痛药?"
千绪荷还没来得及回答,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两人像是触电般同时松手,葡萄糖瓶"啪"地掉在地上,滚到了门口。
校医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怎么回事?"
许栎南迅速站起身,喉结滚动了一下:"她...800米跑完不舒服。"
校医走过来检查,许栎南退到一旁,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千绪荷,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看着她在校医触诊时皱起的眉头,看着她在听到"痛经加低血糖"的诊断时泛红的耳尖。
窗外的紫荆树沙沙作响,一片花瓣随风飘进窗户,落在病床边缘。许栎南盯着那片花瓣,突然想起早上宣誓时,在人群中看见千绪荷紧张地绞着运动服下摆的样子。
"我开点药,休息一会儿就好。"校医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是她男朋友吧?去接点热水来。"
两人同时僵住。
"不..."
"我..."
校医已经转身去配药,留下尴尬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许栎南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快步走向饮水机,背影僵硬得像个机器人。
千绪荷把脸埋进掌心,热度从脸颊一路烧到脖子。医务室里只剩下饮水机运作的嗡嗡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加油呐喊。
跳远场地的沙坑在烈日下泛着金光,展厦辞拍了拍手上的沙粒,第三次试跳的成绩还算满意。他直起身子,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转头就看见春桉站在助跑线前,脚尖不安地碾着地面,目光却频频往医务室的方向飘。
"喂,到你了。"展厦辞走过去,用沾满沙子的手指戳了戳春桉的肩膀,留下几个明显的指印,"担心的话比完再去,那家伙有许栎南照顾,死不了。"
春桉猛地回神,狠狠瞪了他一眼:"谁担心了!"她甩了甩马尾辫,深吸一口气开始助跑。但明显心不在焉,起步时差点踩线,最后几步更是乱了节奏,落地时溅起一片沙浪。
裁判举旗示意成绩——比平时训练差了将近半米。展厦辞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就这水平?看来校记录是保不住了。"
"要你管!"春桉气呼呼地从沙坑里爬起来,用力拍打着粘在腿上的沙子。细小的沙粒粘在她汗湿的皮肤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突然她动作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睛:"等等,你明天不是还有篮球赛吗?教练不是说要加练?怎么有空在这看跳远?"
展厦辞耸耸肩,随手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抛着玩:"就我这实力还差这点训练?"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进远处的垃圾桶里,"再说了,总得有人看着你这冒失鬼,免得你跳远时把脑子也摔进沙坑里。"
"你!"春桉气得脸颊鼓鼓的,像只炸毛的仓鼠。她正要反驳,广播里突然传来篮球队的召集通知。
展厦辞的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没事,等你这轮比完,我再去找教练也不迟。"
春桉狐疑地打量着他,突然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怕许栎南不在,到球队了迟到被教练罚吧,所以在这等许栎南。"
展厦辞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他伸手就要去揉乱春桉的头发:"死鹌鹑,给你脸了是吧?"
两人打闹间,谁都没注意到医务室的窗帘微微晃动,许栎南正站在窗边,手里端着热水杯,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跳远场地。而病床上的千绪荷已经沉沉睡去,唇边还残留着一点葡萄糖的痕迹,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傍晚放学,夕阳的余晖透过教室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将课桌染成温暖的橘色。千绪荷收拾书包时,指尖突然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一盒薄荷糖静静地躺在桌肚深处,银色的包装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糖盒,下面压着一张对折的纸条。展开后,上面是熟悉的锋利字迹:"每日三粒。——X" 落款处画了个简笔画的紫荆花,笔触略显生涩,像是反复描摹过很多次。
千绪荷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个"X",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她偷偷看向右前方,许栎南正低头整理书包,后颈被晒得通红,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皮肤上。似乎是感受到了视线,他突然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千绪荷慌忙低头,长发垂落遮住发烫的脸颊。她摸出随身携带的便利贴,在上面画了只戴蝴蝶结的小羊——和床头那只一模一样。趁许栎南转身放书的空档,她迅速将便利贴塞进他的物理课本里,指尖碰到书页时微微发抖。
窗外操场上的颁奖仪式正进行到高潮。展厦辞百无聊赖地转着春桉的跳远金牌,金属牌面反射的阳光在教室里投下晃动的光斑。
"还我!"春桉一把抢过金牌,宝贝似的擦了擦,"这可是我第一个冠军!"
"喂,看一下都不给了?"展厦辞伸长手臂去够,"要不是我提醒你助跑节奏,你能拿第一?"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春桉把金牌藏到身后,两人又开始日常的斗嘴模式。但这次,展厦辞的目光时不时瞟向春桉泛红的脸颊,而春桉也没像往常那样气得跳脚。
微风拂过医务室窗前的那株紫荆树,粉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有几片随风飘进教室,恰好落在千绪荷的课桌上。她拾起一片,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极小的日期——正是运动会的这天。
许栎南的书包拉链声响起,他起身准备离开。经过千绪荷座位时,两人的衣角轻轻相碰,又迅速分开。谁都没有说话,但薄荷糖的清凉气息和紫荆花的淡香在空气中悄然交融。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金光掠过教室后墙的荣誉榜,那里新贴上了春桉跳远冠军的照片。而许栎南的物理书里,一张画着小羊的便利贴正静静躺在800米训练计划的那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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