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错位的轨迹

沈香仪的世界正在坍塌。

每天清晨吞下的抗排异药物如砂砾般硌着喉咙，午后开始的低烧总在便利店的货架间模糊她的视线。

这天整理冷藏柜时，她盯着一盒草莓酸奶突然出神——那是赵青燕最爱的口味，过去每个周末，他都会举着酸奶在她面前晃悠，说酸酸甜甜的味道像极了他们的恋爱。

“沈姐，货架补货。”同事的喊声惊醒了她。

沈香仪踉跄着扶住货架，剧烈的咳嗽震得胸腔生疼。

指缝间渗出的暗红血迹落在白色工装上，像绽放的红梅。她慌忙扯下围裙盖住，在洗手间用冷水冲洗掌心时，镜中的自己苍白得可怕，眼尾的细纹是这半年来被病痛刻下的印记。

与此同时，赵青燕在市中心医院档案室翻找了整整三天。

泛黄的病历纸簌簌作响，他的目光扫过无数心脏移植记录，直到某行模糊的签名让呼吸停滞——“沈香仪”三个字歪歪扭扭，末尾的笔迹因颤抖拖出长长的墨痕。

窗外暴雨倾盆，雷声炸响的瞬间，他终于明白那个深夜急诊室里，她为何用那样决绝的眼神看着医生。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手机突然震动，是私家侦探发来的定位——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又恨之入骨的人，此刻就在城郊的晨光便利店。

当赵青燕冲进便利店时，沈香仪正踮脚整理顶层货架。

她单薄的身影在白炽灯下摇晃，像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纸片。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的手指猛地收紧，货架上的罐头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沈香仪！”赵青燕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沈香仪缓缓转身，看见他西装笔挺的模样，却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

两人隔着整排货架对视，空气中浮动着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你瘦了。”赵青燕先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沈香仪别过脸，余光瞥见他胸前隐约的疤痕，那是她用生命换来的印记。

“赵先生认错人了。”她弯腰假装整理货物，发丝垂落遮住泛红的眼眶，“我们素不相识。”

赵青燕猛地扯开领口，狰狞的疤痕暴露在空气中：“这颗心脏是你的，对不对？”他的质问让整个便利店陷入死寂，顾客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沈香仪感觉呼吸停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伤。

“疯子。”她强装镇定地从他身边走过，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赵青燕的掌心滚烫，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恨你？”

沈香仪仰头逼回眼泪，用最冰冷的语气说：“因为后悔了。看着你躺在病床上像个累赘，我后悔把人生浪费在你身上。”她抽出被攥红的手腕，转身时撞到货架，几包泡面散落一地。

赵青燕站在原地，看着她逃离的背影。

掌心残留的温度渐渐冷却，心口传来熟悉的钝痛——这次不是因为手术伤口，而是因为他终于读懂，那些谎言背后藏着怎样炽热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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