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渡

炉火熄灭后的炼魂室陷入一片死寂，虞清晚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攥紧了那张婚书残片。纸张边缘割破了她的指尖，却没有疼痛感传入神经——这份麻木仿佛是从三百年前延续至今的诅咒。空气中残留的焦灼气息逐渐被一种冷冽的压迫取代，连呼吸都变得格外沉重。

“你……真的要这么做？”她的声音低哑而破碎，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目光落在萧临渊踩住药方的动作上，他的鞋尖几乎将那泛黄的纸角碾进地面，力道之大让人心头一颤。

萧临渊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道浅淡的疤痕正逐渐愈合。他抬起手，轻轻抚过胸口的玉玺印记，动作缓慢且谨慎，仿佛怕触碰到什么脆弱的东西。

“我很好。”他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抬头看向虞清晚，眼神深邃得如同夜空，“但你呢？”

虞清晚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注视。她的心跳依旧急促，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提醒自己：眼前的他，真的还活着。然而此刻，这种活着更像是一种折磨——他们已经重复了太多次这样的轮回，每一次都是短暂的相守与永恒的离别。

楚明澜站在稍远的地方，手中的瓷瓶泛着幽蓝的光，忘川水的涟漪映照出三人交错的身影。他的表情复杂难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最终选择了沉默。这沉默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裂着空间里的紧张气氛。

“放开它。”虞清晚终于开口，语气中掺杂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恐惧。她的脚尖朝前迈了一步，试图靠近萧临渊，却被他迅速后退拉开距离。

“不可能。”萧临渊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但其中暗藏的情绪波动却清晰可闻。他侧过脸，避开她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以为我会让你再跳一次炉火吗？”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虞清晚胸口，让她整个人僵住了片刻。记忆风暴中那些零碎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烈焰吞噬下的身影、未写完的“妻”字，以及那句撕裂灵魂的哀求：“你说过要与我岁岁常相见……”

“所以你就准备代替我去死？”虞清晚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她的声音因为情绪失控而略微拔高，“你以为这样就能结束一切？”

萧临渊的目光扫过她攥紧婚书残片的手指，又落在地上那张被踩住的药方上。他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要反驳，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他突然俯身捡起药方的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够了！”虞清晚几乎是扑过去抓住了他的衣袖，力道之大甚至扯裂了一缕暗纹。这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前世最后时刻的画面——她拼命想留住的那片衣角，如今竟再次出现在指间。历史的轮回如此残酷，甚至连细节都不曾改变。

两人之间的拉扯持续了几秒，直到楚明澜终于忍不住开口：“够了！你们两个如果继续这样争下去，只会让皇帝更加得意罢了。”

他的声音冷静且克制，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威严。虞清晚松开手，踉跄着退后一步，喘息声粗重得几乎盖过了周围的一切。而萧临渊则站直身体，将药方重新握在手中，目光转向楚明澜时多了一丝审视。

“你还有什么办法？”萧临渊问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他的指尖仍旧微微颤抖，显然内心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楚明澜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忘川水的作用不仅仅是斩断记忆，它还能引导使用者进入轮回的核心。如果我们能找到真正的源头，并摧毁它，或许可以彻底终结这个局。”

“听起来很美好，但代价是什么？”虞清晚冷冷插话，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她盯着楚明澜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谎言的痕迹。

楚明澜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继续按照现在的路走下去，我们只会成为皇帝的棋子，永远困在这个轮回里。”

空气中的寒意愈发浓烈，虞清晚感觉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她转头看向萧临渊，却发现他的表情比之前更加凝重。他的手指摩挲着药方的边缘，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决定。

“那么，就由我来试试吧。”萧临渊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他将药方塞进口袋，然后伸手按住虞清晚的肩膀，力道轻柔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坚定。

“不行！”虞清晚几乎是立刻挣脱了他的手，眼中涌起怒火，“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冲在前面？凭什么只有你能牺牲？”

“因为我欠你的太多了。”萧临渊低声说道，目光直视着她，眸色深邃如夜。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

虞清晚怔住了，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她咬紧牙关，努力压制住内心的崩溃，却发现自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瓷瓶中的忘川水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幽蓝的光芒透过瓶壁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模糊的影子。楚明澜迅速扶稳瓶子，眉头紧锁地盯着那不断扩散的光斑。

“有人来了。”他低声警告，语气中透着一丝紧张。

话音刚落，炼魂室的墙壁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虞清晚下意识地抓紧了萧临渊的手腕，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安定。

“跟着我，不要松手。”萧临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有力。虞清晚点了点头，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跟随他一同冲向未知的前方。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出炼魂室的刹那，一道熟悉而又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离吗？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虞清晚的脚步顿住了，她缓缓回头，只见炉火中浮现出一张狰狞的脸庞，正带着阴森的笑容注视着他们。那张脸，赫然与皇帝一模一样。

“看来，我们的陛下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我们。”萧临渊冷笑了一声，握紧了虞清晚的手腕。“不过，他也低估了一件事。”

“什么事？”虞清晚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那就是，”萧临渊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眸色深邃如夜，“我们已经不再是三百年前的自己了。”

话音刚落，炉火骤然暴涨，整个炼魂室被一片刺目的蓝光笼罩。虞清晚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着向前冲去。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萧临渊的手，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安定。

“跟着我，不要松手。”萧临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有力。虞清晚点了点头，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跟随他一同冲向未知的前方。

蓝焰在他们身后疯狂咆哮，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巨兽。楚明澜紧随其后，手中握着一柄银针，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然而，当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张狰狞的脸庞时，心中却涌起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知道，这场战斗远没有结束，甚至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艰难。

“小心！”虞清晚突然喊道，指向前方。只见炼魂室的出口处，一道透明的屏障正缓缓升起，将他们的去路彻底封锁。屏障表面泛着诡异的光芒，似乎蕴含着某种强大的力量。

“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离开啊。”萧临渊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松开虞清晚的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正是那块染血的婚书残片。他将其高举过头顶，口中念出一段晦涩难懂的咒语。

玉佩瞬间绽放出耀眼的金光，与屏障上的光芒相互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虞清晚捂住耳朵，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她不知道萧临渊究竟在做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坚持住！”楚明澜冲到萧临渊身旁，用银针在他背后快速点了几下。萧临渊的身体微微一震，随即恢复了些许力气。他咬紧牙关，继续念诵咒语，直到屏障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快走！”他大吼一声，将玉佩塞进虞清晚的手中。“带着它，不要停下！”

虞清晚没有多想，立刻朝出口跑去。楚明澜紧跟其后，而萧临渊则留在原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屏障的破裂状态。他的身影在蓝焰中逐渐模糊，但那双眼睛始终注视着虞清晚的方向，仿佛在告诉她：这一次，一定要活着出去。

虞清晚跑出炼魂室的瞬间，身后的蓝焰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她喘着粗气，转身看向那扇紧闭的石门，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她知道，萧临渊还在里面，而他们之间的命运纠葛，或许才刚刚开始。

就在她愣神之际，手中的玉佩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仿佛在回应着什么。虞清晚低头看去，只见玉佩表面浮现出一行细小的字迹：勿信轮回。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进了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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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入口隐匿于皇宫禁地深处，四周弥漫着浓厚的雾气，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隔绝在外。虞清晚走在最前，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了冰凉的水面，那一瞬，她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她低头凝视着水中破碎的倒影，恍惚间仿佛看见了那张未写完的婚书，以及萧临渊当年刻在上面的名字。

“你看到了什么？”萧临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克制，仿佛害怕打破这片静谧。

虞清晚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些不该想起的事。”她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疲惫。

萧临渊走近一步，衣袖擦过她的手腕，带来一丝温热。他将一枚伪造的玉玺印悄然塞入她掌心，动作轻巧得几乎无声。“别想了，”他说，“这次，换我来守护你。”

虞清晚握紧了手中的假玉玺印，指尖微微发颤。她没有答话，只是借着水面的倒影瞥了他一眼。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藏着难以掩饰的波澜。她明白，这是他默许的方式，也是他们之间无需言语的默契。

就在此时，柳如霜的笑声从暗处传来，如同毒蛇游过耳畔，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你们以为，凭这点小把戏就能骗过我？”她的声音尖锐而嘲弄，伴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虞清晚警觉地抬起头，只见柳如霜缓步走出浓雾，腹部钻出一条金蛇，蛇尾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随后化作另一个“虞清晚”。那个假虞清晚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眼神中的惶惑都分毫不差，唯有那双瞳孔深处隐藏着一丝诡异的猩红。

“真是有趣，”柳如霜冷笑道，“竟然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吗？”

假虞清晚伸出手，声音温柔却冰冷：“把玉玺给我。”

虞清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她盯着对方的眼睛，发现其中并没有属于自己的那份执念与眷恋，而是纯粹的冷漠与空洞。她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假玉玺印递了过去。“既然你这么想要，那就拿去吧。”

假虞清晚接过玉玺印的瞬间，萧临渊突然出手，一把将虞清晚拉到身后。他的动作极快，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的。假虞清晚的脸色陡然一变，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崩解成无数碎片，化作一团腥臭的黑雾消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柳如霜的脸色也变得铁青。她腹部的金蛇猛地弹起，直扑向虞清晚的方向。然而，还未等它靠近，楚明澜已挥动银针，精准地刺入蛇身。金蛇发出一声嘶鸣，随即瘫软在地上，露出一个嵌在蛇腹中的半块真实玉玺。

“原来如此，”萧临渊冷哼一声，“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柳如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阴狠取代。她双手结印，口中念出一段晦涩的咒语。忘川水顿时沸腾起来，水面翻滚如血，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虞清晚感到袖中的真实玉玺突然灼热起来，那种温度几乎要烫穿她的肌肤。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玉玺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每一丝裂隙中都流淌着金色的光芒，宛如活物一般。

“不能再等了。”楚明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几分急切。“忘川已经开始崩塌，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口！”

萧临渊点了点头，转身看向虞清晚。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决然，也多了一份不舍。“接下来，交给你了。”他说完，将玉玺从她袖中取出，毫不犹豫地按向柳如霜额头缺失的位置。

刹那间，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起来，仿佛天地都在为之哀鸣。虞清晚下意识地伸手想要阻止，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临渊的身影逐渐模糊，消失在漫天的水雾之中。

“萧临渊！”她的声音撕裂般响起，却无人回应。

就在这一刻，忘川水中的倒影突然清晰起来。她看见了三百年前的自己，正站在萧临渊身旁，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也是她一直渴望却未曾实现的结局。

水面再次泛起涟漪，虞清晚猛然惊醒，发现手中的玉佩仍在震动。她低头看去，只见上面的字迹已经发生了变化——

“勿信轮回，唯信真心。”

这一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湖面，在她心中激起层层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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