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食186

孟尚宫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宛如一泓静谧的湖水，不起波澜，端的是宠辱不惊。这些场面话，大抵只能哄得那些初入宫闱、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们，她们这些在宫中摸爬滚打的老人，谁又会真的信呢？

可不信归不信，该有的客套必不可少。孟尚宫深知，在这宫里即便心中不屑，也不能流露出来，为了女儿的前程，她更能失了分寸，真真把人得罪了去。

孟尚食：过奖了，这宫中谁人不知，宫令跟随太后多年，才是娘娘最信重之人。

随即话风一转说道

孟尚食：不知可否容我交代几句，免得下面人不经事，耽误了朝廷赈灾的大事。

路人乙：请

孟尚食：多谢

说着，孟尚宫轻轻牵起苏月华的手，将她带到一旁。她仔细端详着女儿面容，那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担忧，仿佛要将这刻进心底。

良久，才缓缓开口，语气温和却又带着少有郑重，嘱咐道

孟尚食：月华，娘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没想到好不容易母女相认，团聚的时光却如此短暂。

孟尚食：娘不在你身边时，你要更加谨慎行事，切莫再像从前那般冲动。

苏月华：娘，你怎么了，为何这么说？

孟尚宫并未回应，只温柔的抬起手，轻轻抚上女儿白嫩的脸颊。她的眼神中满是慈爱而眷念，仿佛生怕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她语气温和而耐心，句句叮嘱皆是爱子之心。

孟尚食：这些时日，为娘冷眼瞧着，李贵妃并非难缠之人，对待下人也不苛刻，甚至称得上宽容大度。正因如此，你切不可仗着贵妃对你的器重，而得意忘形。

苏月华见母亲只管东拉西扯，迟迟不正面回应，急得泪水在眼里打转，眼看就要夺眶而出。最后她实在没有办法，也顾不得这大庭广众之下，是否有失体面，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哀求道

苏月华：娘，你不要吓我，我还不如才找到你，你别离开我。

孟尚宫将女儿扶起来，搂着她轻拍着被哄着

孟尚食：好孩子，是我对不起你，让你自幼经历那么多苦难。

孟尚食：从我亲手结束苏峰性命的那一刻起，便已不再奢求能有善终。我拼命向上攀爬，终于登上了大明女官之首的位置，只为了向那些曾经抛弃我的亲族证明——错的，从来都不是我。

孟紫云将压在心中多年的苦处，向女儿倾述着。原本她是打定主意，不在女儿面前提起当年之事，她不想让苏家的肮脏过往，污了自己女儿眼。

可是现在自己就要走了，一想到月华这些年所受的苦，她便觉得不能让女儿对苏家存有一丝幻想。若不然，月华定会被苏家抽髓剥皮，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孟尚食：这世道待女子何其苛刻。明明是苏峰那个畜牲借醉行凶，只因他是苏家之人，为了保全家族的名声，苏家便将所有的过错，全推到我一人身上。

孟尚食：所幸我命不该绝，遇上大赦天下，才免除死罪重获一线生机。可也因此被休弃出族，我真的好怨啊！为何遭受迫害的我，要背上不守妇道骂名，被世人所唾弃，而那个畜牲死后却一身清白。

回想当年之事，若非汉王及时援手，她怕是刚出狱便会被苏家害死，还会向外界散播，自己是因羞愧难当而自尽。幸得汉王相助，才使她得以逃离苏家那个牢笼。

然而，在被休弃之后，娘家的父亲嫌她丢人现眼，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甚至连孟家的大门都不肯让自己进。这种种遭遇，自己真的好恨啊！

想她孟紫云，自幼勤学苦练，琴棋书画、女工烹饪样样精通，聪明才智远胜兄弟。可仅仅因为她是女子，所有的努力都被无情抹杀。

及笄后，为了换取兄长的锦绣前程，她被迫嫁入人脉广博的苏家，如同货物一般被当作交易的筹码。父亲根本不考虑过，自己在夫家究竟过得如何。

这世间女子嫁人就是一场豪赌，后半生只能听天由命，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她想改变这绝望世道，于是向汉王求助入宫为女官，只有成为大明最高女官，才能拥有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只可惜自己太过天真，即便自己已位居尚宫，却依旧难以撼动这所谓伦理纲常，无法实现心中的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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