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坦诚与救赎之始（吸血鬼篇）

数日后。

德尔从深沉的睡眠中醒来，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诅咒被暂时压制的舒畅感，让他甚至有片刻的恍惚。

他坐起身，看到妹妹莉莉沃洛趴在床边睡着了，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记忆回笼，昏迷前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以及最后感受到的那股温暖而强大的、抚平一切的力量…

“哥！你醒了！”莉莉沃洛被惊醒，惊喜地扑过来。

“莉莉…”德尔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诅咒…”

“压制住了！暂时压制住了！”莉莉沃洛激动地说，“是血王藤的核心汁液！诺斯他…他拼死从迷雾森林带回来的！”她快速地将诺斯如何独闯森林、如何与议会血影死战、如何重伤濒死带回汁液的过程讲了一遍，刻意隐去了她逼迫诺斯去赎罪以及点破诺斯心思的部分。

德尔静静地听着，红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诺斯…为了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堵在胸口。迷雾森林中那些破碎的、羞耻的片段再次不受控制地涌现，但这一次，与诺斯浑身浴血、拼死带回救命药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矛盾的冲击。

“他…人呢？”德尔听到自己问。

“在隔壁房间养伤，希曜亲自看护，死不了。”莉莉沃洛观察着哥哥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哥…他伤得很重…但昏迷中，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德尔的心猛地一跳。他掀开被子下床：“我去看看。”

隔壁房间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诺斯躺在那里，脸色苍白，身上缠满了绷带，呼吸微弱但平稳。希曜见德尔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悄然退了出去。

德尔走到床边，看着诺斯即使在昏迷中也依旧紧蹙的眉头和干裂的嘴唇。眼前这张年轻却饱经磨难的脸，与记忆中那个跪在地上、眼神倔强的狼族少年，那个在练武场阳光下挥汗如雨的“宠物”，那个月圆之夜温柔倾听的“夭涟”…以及迷雾中那双充满侵略性的冰蓝眼眸，重叠交错。

恨吗？怨吗？屈辱吗？是的，从未消失。

但此刻，看着这个为自己几乎流干了血的少年，一种更深沉、更陌生的情绪悄然滋生——是愧疚？是动容？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恐惧的心疼？

他伸出手，指尖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拂开了诺斯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动作是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就在这时，诺斯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尴尬、紧张、愧疚、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诺斯看着德尔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红眸中没有了往日的冰冷与戏谑，只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深沉的复杂。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德尔收回了手，站直身体，恢复了惯有的冷淡，但语气却少了几分冰冷：“你醒了。感觉如何？”

诺斯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别动。”德尔下意识地按住他的肩膀，随即又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掩饰性地转过身去倒水。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诺斯的心狠狠一颤。他看着德尔略显僵硬的背影，那些被莉莉沃洛点破的、深埋在心底的真相再也无法压抑。他必须说点什么，否则会被这沉重的愧疚和汹涌的情感彻底淹没。

“德尔…”诺斯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顾一切的勇气，“对不起…”

德尔倒水的动作顿住了。

“迷雾森林里…我…”诺斯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耻辱感让他脸颊发烫，“我…侵犯了你…因为愤怒，因为被欺骗…因为…我分不清自己对‘夭涟’的感情…”他痛苦地闭上眼，“我恨你扮演她，却又…无法控制地被真实的你吸引…那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

他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中盛满了深切的悔恨和痛苦，直视着德尔转过来的身影：“莉莉沃洛殿下告诉我…诅咒反噬…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害你…” 他的声音哽咽了，“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总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样子…我想…撕开你的伪装…可我没想到…”

“没想到会看到我那么脆弱不堪的样子？”德尔端着水杯，走到床边，语气听不出情绪，但眼神却深不见底。

诺斯痛苦地点头。

“那现在呢？”德尔将水杯递到他唇边，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现在看清了？一个会被诅咒折磨得死去活来，甚至需要仇人拼死相救的废物亲王？”

诺斯猛地摇头，急切地想要辩解，却被水呛得咳嗽起来。

德尔放下水杯，看着他咳得撕心裂肺、伤口渗血的模样，眉头紧蹙。最终，他伸出手，带着一丝生疏的笨拙，轻轻拍着诺斯的背。

这个动作让诺斯彻底僵住，咳嗽也停了。

寝殿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德尔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疲惫：“诺斯，我们都错了。”

“我利用你，扮演‘夭涟’骗取你的血，是错。”

“你被愤怒支配，用那种方式报复，更是大错特错。”

“莉莉告诉你诅咒的事，让你去拿血王藤汁液，是在给你机会赎罪，也是在…给我机会。”德尔的目光落在诺斯缠满绷带的胸膛上，“这些伤…是你赎罪的代价。”

“而我的代价…”德尔自嘲地笑了笑，红眸中带着一丝释然和…认命，“是承认自己并非无所不能，承认自己也会脆弱，也会…需要依靠。甚至依靠一个曾经恨之入骨的人。”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诺斯，眼神复杂却不再逃避：“血王藤的汁液压制了我的诅咒，也让我看清了一些东西。诺斯，我们之间的账，太乱了。恨、利用、欺骗、伤害…还有你带回来的这条命。”

“所以？”诺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冰蓝色的眼眸紧紧锁住德尔。

“所以，”德尔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在清算这笔糊涂账之前，先把你的伤养好。然后…帮我解决议会那群苍蝇。至于之后…”

他没有说完，但红眸中闪烁的光芒，不再是冰冷的掌控，也不再是脆弱的逃避，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探索和可能的…新生。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仇恨的坚冰在血与泪的洗礼下，裂开了一道缝隙，名为“救赎”的光，悄然照了进来。而这份救赎，才刚刚开始。他们需要共同面对的，还有议会的最终反扑，狼族王位的争夺，以及如何在这片废墟之上，重新定义彼此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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