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难明

“金庭城城门破的那天，长安的军官允许将士纵兵七日，你知道吗？城破那天我是带了很多子民一起走，那你知道那些受伤的，来不及走的，是什么下场吗？”

“亡国了，受尽苦难的必然是百姓。”

说到这件事，杜缉熙心中怒火难平，靠着扶手的胳膊都气得发抖。

“还记得当初名动金庭的琵琶手，燕华倾吗？出身也不低。之前我和你还听过她弹琵琶呢？”

“记得，那时在金庭听过她弹琵琶，惊才绝艳，余音绕梁。”

“她死了，金庭城破那天，她被逼良为娼，成了军妓。后来离开了军营，去卖艺时，被长安的权贵看上，想让她去当歌姬，她不愿意。那权贵就叫人就把她的双手给割了。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神情恍惚，我认得她那张脸，她就是燕华倾。她那时候并不想承认自己是燕华倾，她宁愿让别人相信，名动金庭的琵琶手燕华倾死在战乱。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现在这个双手被割的歌女是燕华倾。”

杜缉熙那时候问她，你想不想见你的父母。她的头撇在一边没有说话，她不想看，自己也没有强求。第二天找她的时候，发现她早没气了。”

其实她有时也会想，如果那天不去找她，她会不会活得更长一点？不过人生不是游戏，不会有存档和读档。

杜缉熙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在那里苦笑。

“大理寺不管吗？”

“谁会为了一个歌女去得罪权贵。况且又不是长安的人，一个蛮夷而已。”

本以为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悲伤的？愤怒的？可是这时候自己的语气很平静，这是杜缉熙没想到的。

杜缉熙把手上的叮当镯取下来往扶手一磕，随着一声清脆的玉碎声，叮当镯碎成了两半。

她把一半扔到水中，扑通一声，水面泛起波纹。

杜缉熙把剩下的另一半放在她的手心，笑着对她说。

“就算玉镯能复原，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早就回不去了。”

风徐徐吹来，吹起杜缉熙的发丝，她把发丝挽到耳后。恍惚间，我以为自己回到了三年前，她站在金庭国的城楼上，静看这个国家的衰亡。

“日月更替，我们情谊不变。”

“如果某天我阻碍了你的道路，触犯了你的利益。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聊天吗？”

“只要你想，一直都可以。”

曾以为自己心如匪石，早就不会为这种情景而动摇。可是她的心还是被一点点的牵动，掀起一阵涟漪。谁叫她是伽罗呢？

夜空中的月亮被隐匿在云后，杜缉熙看着无边夜色，早没有了闲逛的兴致。伽罗看着远去的背影，手掌紧握着破损的玉镯，心里有些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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