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夹竹桃之死

　　杜缉熙看着夹竹桃，杨戬看着她。杨戬觉得她说的这番话很耳熟，他好像在哪里听过相似的话。

　　脑海里面突然闪过一个屹立在皑皑白雪的背影，虽不能看清她的脸，杨戬却认得出她的骄傲与哀戚。

　　她说：“姜族的天骄都是族长的棋子，我作为族长的族亲更是他的刀刃，我活不长的。”

　　活不长的岂止是生在阴暗处等不到来年开春的夹竹桃？还有她冥冥之中注定中道崩殂的姜族天骄。

　　“可是我想它活着。”

　　杨戬手指抚上夹竹桃的花瓣，他不在意夹竹桃这点小毒，就如同他站在灰色地带游走在善恶之间，鲜少为人驻足一般。

　　杨戬说的不止是夹竹桃，他说的还有他一直想要从万千轮回中救出的人。

　　当年镜花水境的悟虚门，其实杨戬才是最先被指引过去的，他问来路问归途问身边之人是否能善终。

　　前两个问题回答他的都是天意，天道之意必会让他成神之路诸事顺遂。至于他所问的旁人结局…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都没有答案，最后悟虚门说，成神之路本就是尸横遍地的，她挡在你前面是为你的阻碍，天道会清除掉她帮你扫清前路。

　　杨戬那时候怎么说的来着，时间太久远了记不清了，他说他的成神之路不需要踩着挚友的尸骨往前走，挥剑斩下说明悟虚门身份的牌匾。

　　一次次遗忘，一次次毁灭后新生，记忆的卷轴陈旧又泛黄。再世重来，她说她活不长久，我说，我想让她活着。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你就算拿个盆栽给它移植了，它也未必能撑过去。”

　　杜缉熙只当夹竹桃是株生不逢时的绿植，虽惋惜它茂盛的生命力，却也无心更改它必定的结局。

　　毕竟，她在轮回中连自己成神必死的结局都懒得拯救，又怎么会有闲心拯救别的东西。

　　杨戬轻笑着摩挲夹竹桃的花瓣，像是不赞同杜缉熙的说法，温声辩道：“说不准的，如果它撑过来年开春了，你就来倒悬天看看我。”

　　杜缉熙挑眉，见杨戬这般的态度来了兴致。她以为她捕抓到杨戬话语间的纰漏，于是出言调侃：“不是来倒悬天看夹竹桃吗？怎么变成来看看你了？”

　　“看看它也看看我。”

　　杨戬没有躲避杜缉熙充满戏谑的疑问，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回答着。

　　他直视着对方鲜活蓬勃的样子，矜贵淡漠的神情有些恍惚。

　　他每一次轮回都不会记得之前的记忆，每一次想起从前的记忆都是下一次轮回开启前。

　　第一次亲眼见证杜缉熙的死亡时，他开始相信悟虚门的话，他崩溃的握着杜缉熙手说想要她活着。

　　第二次重来，前一世的不甘让他哪怕没有前生轮回的记忆，他在潜意识到指引推动下也改变了很多事情，可最后杜缉熙迎来的结局却更为惨烈。

　　一次又一次不同的过程，迎接他的，都是相同的结局。他身边的人真的都如悟虚门所说的那般，成为了他成神之路向上走的台阶，也没人问他乐不乐意愿不愿意。

　　那株生长在假山角落的夹竹桃，最终还是没有挺到来年开春。明明他已经把它移植到盆栽里头，叫人细心栽培养育了。

　　杨戬叫手下人偷偷把枯萎的植株处理掉，旧盆栽换上新种的夹竹桃。

　　那棵新的夹竹桃长得很好，可杨戬心里却总觉得它长得没有原来旧的那株好，哪哪都比不上。

　　等杜缉熙来看时，杨戬把那盆新种的夹竹桃拿出来给她看，近乎自欺欺人的骗她说那株夹竹桃挺过了那年寒冬。

　　“你看，我就说它能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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