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万星冢初遇

星门坍缩的余波，如同宇宙初生的胎息，裹挟着陈默残破的躯体，将他狠狠抛掷而出。

没有预想中砸落骨峰的冰冷坚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深邃、仿佛沉入无尽星沙之海的滞涩感。

他重重地摔在一片柔软而冰冷的“地面”上，没有激起多少尘埃，只有一圈圈细微的、银灰色的涟漪，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去。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残存的意识，沉星金魄自爆的毁灭反噬，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每一寸濒临崩溃的劫烬星躯。丹田处混沌漩涡近乎溃散，劫烬星焰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境界气息更是跌落谷底，勉强维系在炼气四层初期的边缘，摇摇欲坠。

眼前一片混沌的黑暗，耳边是血液在颅内奔流的轰鸣。他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像一具被丢弃的破败玩偶，瘫软在冰冷的地面。暗金色的血液，从全身崩裂的伤口、七窍之中，不受控制地汩汩涌出，浸染着身下那片奇异的银灰色“沙地”，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被某种力量缓慢地吸收、同化。

意识在剧痛与虚弱的双重夹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沉浮不定，随时可能倾覆，坠入永恒的黑暗。

就在这时——

一种冰冷、锐利、带着审视与探究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尖，毫无征兆地刺在了陈默残破的躯体上。

这目光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如同这片奇异空间本身在“注视”着他。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一种观察实验品般的冷静，穿透了他残破的灵力屏障，穿透了崩裂的肌骨，直刺他丹田深处那微弱却顽强的劫烬星焰，以及星焰核心处，沉星金魄自爆后残留的、狂暴而破碎的星辰金源碎片！

陈默残存的意识猛地一凛！一种比死亡更深的寒意从灵魂深处升起！他想挣扎，想反抗，但身体如同灌满了凝固的铅块，连动一下眼皮都成了奢望。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冰冷目光的“解剖”。

“劫烬……星辰……还有……一丝……守护的执念？”一个极其轻微、带着金属摩擦般冰冷质感、却又异常悦耳的女声，如同冰珠滚落玉盘，毫无情绪波动地响起，打破了这片空间的死寂。

声音的来源很近，就在他身侧不远处。

陈默竭力想要凝聚涣散的视线，眼角的余光艰难地向上挪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赤裸的、完美无瑕的玉足。足踝纤细，肌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带着冰冷光泽的玉白色，仿佛由最上等的寒玉雕琢而成。足尖轻轻点在他身侧那片银灰色的“沙地”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目光顺着那完美的足踝向上，是线条流畅、比例惊人的小腿，同样覆盖着那种冰冷的玉白肌肤。再往上，是一件样式极其古老、由无数细密银灰色星砂编织而成的短裙，裙摆边缘流淌着细微的星屑光芒，堪堪遮住大腿根部。裸露的腰肢平坦紧致，带着一种非人的力量感。

视线继续上移，越过平坦紧致的小腹，停留在那饱满挺立的胸脯之上。同样古老的星砂织物包裹着惊心动魄的弧度，却无法完全遮掩那致命的吸引力。然而，当目光触及她的脸庞时，陈默残存的意识如同被冰水浇透！

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精致的面孔。五官如同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挑不出一丝瑕疵。肌肤依旧是那种冰冷的玉白，光滑得没有一丝毛孔。但她的眼睛……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

只有两团不断旋转、坍缩、散发出冰冷死寂气息的……微型星璇！幽暗的深蓝色，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又似埋葬了亿万星辰的古老坟场！无尽的冰冷、毁灭、以及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从那两团星璇中弥漫出来，冻结了陈默残存的最后一丝妄念。

她的长发并非寻常颜色，而是如同流淌的液态暗银，长及脚踝，无风自动，发梢飘散出点点细微的星芒尘埃。整个人站在那里，不似活物，更像是一件从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于此的、冰冷而完美的星辰雕塑。

她微微歪着头，那双由微型星璇构成的眼眸，毫无波澜地“注视”着地上濒死的陈默。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直接“看”到了他丹田内那团微弱却蕴含着破灭与重生意志的劫烬星焰，以及星焰核心处，沉星金魄自爆后残留的、狂暴而破碎的星辰金源碎片。

“自毁道基……引星辰本源爆发……只为求一线生机？”冰冷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困惑？如同精密的仪器在分析一个无法理解的现象。“愚蠢……却又……纯粹。”

她缓缓抬起右手。那是一只同样完美无瑕、如同寒玉雕琢而成的手，五指纤细修长。指尖，一点纯粹到极致的、带着冰冷秩序感的银白色星芒，无声无息地亮起。

随着她指尖星芒的亮起，陈默身下那片广袤无垠的银灰色“沙地”——此刻他才模糊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沙地，而是由无数极其细微的、散发着微弱星光的金属尘埃铺就的“星尘之海”——骤然间“活”了过来！

哗啦啦……

无数细微的星尘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溪流，在女子指尖星芒的引导下，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轻柔地托起陈默残破的身躯，将他悬停在离地三尺的空中。

紧接着，这些蕴含着奇异星辰之力的金属尘埃，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开始附着在陈默体表那些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之上！它们并未粗暴地填补伤口，而是如同无数微型的星辰熔炉，释放出温和却精纯的星辰之力与金属本源气息，一边驱散着沉星金魄自爆残留的毁灭性能量碎片，一边刺激、引导着陈默体内那濒临熄灭的劫烬星焰！

嗤嗤嗤……

剧痛！但不再是毁灭性的撕裂感，而是如同无数冰冷的银针在刺穿伤口深处坏死的组织，伴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麻痒！陈默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附着在伤口上的星尘，正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与他体内残留的劫烬星焰产生共鸣，小心翼翼地梳理、引导着狂暴的星辰金源碎片，同时滋养、修复着他几乎破碎的暗金肌理和银蓝星辉！

丹田内，那濒临溃散的混沌漩涡，在这股外来的、精纯而冰冷的星辰之力注入下，旋转的速度竟然……极其缓慢地……稳定了一丝！核心处那点微弱的劫烬星焰，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同源却属性迥异的星辰能量，灰暗的光芒似乎……凝实了极其微弱的一丝！

这神秘女子，竟在以星辰之力为他疗伤？！

然而，就在这看似顺利的疗伤过程中，异变陡生！

当女子指尖引导的银白色星芒，试图深入陈默丹田，去接触、梳理那最核心的劫烬星焰时——

嗡！！！

陈默丹田深处，那团微弱却蕴含着《九劫涅槃经》破灭重生意志的劫烬星焰，仿佛受到了某种外来的“窥探”与“干涉”，骤然间爆发出强烈的抗拒意志！灰暗的火焰猛地一跳！

更关键的是，那沉眠在劫烬星焰核心处、属于沉星金魄的一块相对“平静”的本源碎片，竟被这外来的、冰冷的星辰之力所引动！

嗤啦——！

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色星芒，带着沉星金魄独有的、沉重浩瀚的星辰本源气息，猛地从陈默丹田处逸散而出，如同一条暴怒的小龙，狠狠撞向女子指尖那缕银白色的冰冷星芒！

两股同源却属性截然不同的星辰之力，在陈默体表咫尺之间，轰然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股无声的湮灭波纹扩散开来！

陈默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再次砸中，猛地一颤，刚刚稳定一丝的气息再次剧烈波动，一口暗金血液再次涌上喉咙！

而那神秘女子，那由微型星璇构成的冰冷眼眸，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她指尖那缕银白色的星芒剧烈摇曳了一下，竟被那道暗金色的星芒……逼退了寸许！

她完美无瑕的玉白面庞上，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愕然？仿佛精密运转的星辰轨迹，第一次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偏移。

她那双由毁灭星璇构成的眼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聚焦在了陈默丹田的位置，不再是之前的漠然审视，而是带上了一丝……凝重与……探究？

“沉星……金魄？还有……劫烬之火？”冰冷悦耳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情绪涟漪，如同平静的星海投入了一颗石子。“你……是谁？”

冰冷的质问，如同星屑凝结的冰锥，悬停在陈默残存的意识之上。而此刻的他，在内外力量的冲击下，意识终于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只在彻底昏迷前，于灵魂深处捕捉到一丝源自那冰冷女子星璇眼眸深处的……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守护气息？

那感觉……像极了……星岚？

“星……岚……”一个破碎的、几乎无法辨别的音节，从他染血的唇间微弱地逸散出来，随即彻底被这片万星冢的冰冷死寂所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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