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陌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旧照片的边角,篝火的光映在他眼底,将记忆的闸门缓缓推开。照片边角微微卷起,泛着时光侵蚀的黄晕,周婉柔扎着麻花辫的模样,在火光摇曳中忽明忽暗。那时的她总爱把麻花辫甩得高高的,碎花布裙摆沾着草屑,笑起来两颗虎牙会戳破脸颊上的小酒窝。她身上永远带着晒暖的青草香,像被阳光浸透的溪水,流淌进他年少的岁月里。
蝉鸣最盛的七月,稻田翻涌着青金色的浪。周婉柔举着自制的竹蜻蜓,突然转身冲他狡黠一笑:"敢不敢比谁抓的螃蟹多?"话音未落就已经卷起裤腿,白嫩的脚丫踩进清凉的溪水里。竹蜻蜓被随意抛在岸边,翅膀还在因惯性轻轻颤动。阳陌不甘示弱地跳下去,却忘了溪底青苔湿滑,"扑通"一声跌坐在水里。水花溅湿了周婉柔的裙摆,她笑得直不起腰,发梢滴着水,手里的竹篓却稳稳当当。
"笨蛋!"她弯着腰用沾满泥巴的手背擦眼泪,忽然见阳陌涨红着脸要扑过来,慌忙倒退两步,踩到圆石头时惊呼一声。阳陌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拽,两人跌作一团,溅起的水花糊了彼此一脸。周婉柔的发丝黏在脸颊上,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却仍咧着嘴笑。正当她笑得直捶地时,阳陌突然"嗷"地跳起来——不知何时,一只青壳螃蟹正死死钳住他的食指。钻心的疼痛让他手舞足蹈地甩着胳膊,溅起的水花再次糊了周婉柔一脸。
"哈哈哈活该!"周婉柔笑得蹲在地上直不起腰,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阳陌急得眼眶发红,眼泪在打转,却见她突然收住笑,从兜里掏出片薄荷叶轻轻贴在伤口上:"骗你的啦,我帮你吹吹......"温热的呼吸拂过指尖,带着薄荷的清香,让他突然连疼痛都忘记了。她专注的眼神落在伤口上,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童谣。那一刻,溪水叮咚声、蝉鸣声、心跳声,都混在她发间的栀子花香里。
十岁生日前夜,月光把稻穗染成银色。周婉柔突然从背后掏出朵沾着露水的野蔷薇,郑重地别在阳陌胸前:"长大后你娶我好不好?"她的耳朵红得发烫,却仍仰着脖子直视他的眼睛。阳陌被问得慌了神,手里的萤火虫灯笼差点摔在地上,结结巴巴地应了声"好"。周婉柔顿时笑得露出虎牙,从兜里摸出块温润的玉石在他眼前晃:"这是周灵玉,等我做了族长,就把它......"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四个黑衣男人提着灯笼出现在田埂尽头,走在最前的中年男人剑眉星目,腰间玉佩与周婉柔手中的玉石隐隐共鸣。"柔儿。"男人声音低沉,目光扫过阳陌时带着审视,"你爷爷走后,二房三房步步紧逼,是时候回家了。"
周婉柔攥着阳陌的衣袖浑身发抖,指甲在他皮肤上掐出月牙印。"我不要!"她突然把周灵玉塞进阳陌掌心,冰凉的玉石还带着她的体温,"你帮我保管!等我回来......"话未说完,男人已经将她抱起,转身时衣袂带起的风掀翻了萤火虫灯笼。阳陌追着灯笼跑了两步,却被黑衣男人拦住。
那夜过后,溪边的老槐树再没等到过扎麻花辫的女孩。后来他才知道,周婉柔的爷爷周浩天在她五岁那年离世,周家二房三房觊觎族长之位,将身为嫡长女的周婉柔视为眼中钉。她母亲为保女儿平安,连夜带着她逃到这个偏僻村落。如今风波暂平,她作为周氏血脉中最正统的继承人,不得不回去直面家族纷争。
篝火突然爆出个火星,烫得阳陌微微一颤。火星溅落在照片边缘,将画面里女孩的笑容烧出个焦痕。他慌忙用指尖去拂,却不小心将照片折出一道裂痕。现实中的星光与记忆里的暮色重叠,他望着不远处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忽然觉得她们像极了童年溪边绽放的两朵花——一朵热烈似玫瑰,一朵沉静如茉莉,却都在他心底,种下了最柔软的牵挂。而那个把玉石托付给他,许下一生承诺的女孩,此刻不知在何处,是否也在望着同一片星空。
夜风卷起灰烬,阳陌下意识摸向贴身口袋。周灵玉还在那里,温润如初,却沉甸甸得让人心疼。他想起周婉柔临走时倔强的眼神,突然明白,有些约定就像溪水里的月亮,看似触手可及,却终究被命运的涟漪搅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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