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树林,洒在三人身上。露夜婷握紧手中的银锋,感受着宋玄掌心传来的温度。前方的路还很长,很危险,但至少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紫雾娃娃突然从宋玄领口钻出,跳到露夜婷肩上,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露夜婷惊讶地发现,娃娃身上的雾气竟然变成了柔和的银白色,和银锋的光芒交相辉映。
她忍不住笑了笑,擦掉眼角的泪水。也许,这就是父亲想要看到的结果吧。三代人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
只是她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禁地深处,一双金色的眼睛缓缓睁开。黑色雾气中,隐约浮现出一个身披长袍的身影,手中提着一盏水晶灯,和月神那盏一模一样。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空灵的声音在禁地深处回荡,带着满足的叹息,"我的孩子们,准备好迎接真正的命运了吗?"
黑色雾气开始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地面上绽放出黑色的花朵,像是在庆祝某种仪式的开始。而在雾气最浓的地方,三道银色的丝线悄然升起,分别指向青玄、宋玄和露夜婷离开的方向,如同命运的锁链,将他们再次连接在一起。
离开仙境山脉的第三天,他们在一处废弃的驿站休息。青玄外出侦查,露夜婷正在处理宋玄胸口的伤口——那里的胚胎印记虽然消失了,但留下了一个狰狞的疤痕,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肉。
"还疼吗?"露夜婷小心翼翼地涂上草药,尽量放轻动作。
宋玄摇摇头,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手腕上。那里的银色丝带虽然消失了,但留下了一圈浅浅的白痕,像是从未消失过。
"我有件事想问你。"露夜婷放下草药,突然开口,"三年前青玄宗那晚,救我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宋玄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当时情况混乱......"
"看着我。"露夜婷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告诉我实话。"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露夜婷清楚地看见宋玄眼里的挣扎和愧疚。过了许久,他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是我。"
露夜婷的心猛地一抽,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三年的寻找,三年的怀疑,三年的针锋相对,原来答案一直都这么简单。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哽咽着,"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宋玄伸手,像是想擦去她的眼泪,手指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苦笑了一下:"告诉你又能怎样?当时我被第三意识控制,随时可能伤害你。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父亲说,我们的血脉注定不能在一起。"宋玄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双生容器一旦产生感情,就会加速第三意识的觉醒。我怕......怕自己控制不住......"
露夜婷愣住了。她想起那些共享的记忆碎片,想起宋玄每次看她时复杂的眼神,想起他明明可以杀她却总是手下留情......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
驿站外突然传来青玄的呼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露夜婷擦干眼泪,和宋玄对视一眼,同时抓起了武器。
是追兵来了。而且这一次,来的不仅仅是仙境的人。
从驿站的窗户望出去,远方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军队正在逼近。领头的人身披黑色铠甲,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胸前赫然戴着一个银灰色的胚胎印记。
"是皇城禁卫军。"青玄脸色凝重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沾血的箭羽,"看来仙境把消息泄露给朝廷了。他们想趁我们虚弱的时候,把我们一网打尽。"
宋玄握紧了紫雾娃娃,娃娃发出危险的低鸣:"我们往东边走,那里有父亲留下的秘密据点。"
露夜婷检查了一下银锋的状态,点点头:"我断后。"
"不行!"宋玄立刻反对,"你的伤还没好。"
"就这么定了。"露夜婷语气坚定,"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别忘了,我的银锋可是会追踪的。"
青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点。那些禁卫军里有仙境培养的死士,他们不怕死,就怕......"
"就怕比他们更不怕死的人。"露夜婷笑了笑,握紧银锋冲了出去。阳光照在她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是展翅的蝴蝶。
宋玄站在窗前,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青玄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得快点准备。这次,我们恐怕要面对的不只是追兵那么简单了。"
宋玄点点头,转身跟着青玄向驿站后门走去。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露夜婷消失的方向,胸口那个狰狞的疤痕隐隐作痛,像是在提醒他某个被遗忘的誓言。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驿站的房梁上,一个黑衣人悄然出现。他看着露夜婷远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然后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不见。
而在更远的地方,皇城深处的皇宫里,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正站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枚银色的耳钉。窗外,黑色雾气已经蔓延到了城墙边,皇城的士兵正在疯狂地抵抗,但一切都是徒劳。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黑衣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道,声音空灵得不像人类,"双生容器已经解除契约,第三代祭品就在眼前。现在,只需要最后一步......"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枚银色的胚胎印记在他手心缓缓成型,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我的孩子们,欢迎回家。"
露夜婷的银锋劈开第一个禁卫军的咽喉时,温热的血溅上她的脸颊。她没有眨眼,手腕翻转带起一片银光,镰刃擦着第二个士兵的铠甲滑过,留下一道火星。动作干脆利落,像收割麦穗般精准。
"拦住她!"黑甲卫队长嘶吼着挥剑砍来。
露夜婷侧身避过剑锋,左手食指指尖在对方手腕上轻轻一点。那是宋玄教她的卸力点——在他还不知道她是当年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时,在他以为他们只是互相利用的盟友时,在训练场上一次又一次对练中,不经意间教给她的。
黑甲卫惨叫着跪倒在地,腕骨脱臼的脆响混着兵器落地的闷响。露夜婷踩着他的后背跃起,银锋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三柄刺向她后心的长枪应声而断。
"速度不错,就是力道差了点。"她轻巧落地,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衣领里,激起一阵寒颤。
银线的断裂感还残留在手腕上,像是灵魂被生生剥离又强行缝合。每挥动一次银锋,心口就抽痛一次,但奇怪的是,镰刃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兴奋。刀身上的金色符文流动如活物,贪婪地吸食着空气中的血腥味。
禁卫军像潮水般涌来。他们的动作僵硬却精准,眼中闪烁着非人的狂热光芒,胸口的银灰色印记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露夜婷很快发现,这些不是普通士兵,他们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刚才被她划破喉咙的那个,还在捂着脖子踉跄前冲,黑血从指缝涌出,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仙境的死士。"露夜婷啐了一口血沫,左肋传来尖锐的疼痛。刚才被一柄长枪擦过,带走了一块皮肉。她没时间包扎,只能任凭鲜血浸透衣襟,黏在皮肤上,又冷又黏。
突然,前方的禁卫军像被无形的墙挡住,齐刷刷地停滞不前。露夜婷抓住机会喘息,抬头看见青玄站在不远处的树梢上,指尖凝结着淡青色的灵力球。他面色苍白如纸,每发出一道攻击就踉跄一下,显然还没从之前的伤中恢复。
"往东边的断崖跑!"青玄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我和宋玄在那里等你!"
露夜婷点头,刚要迈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她猛地回头,看见那个被她划破喉咙的黑甲卫正缓缓站起,脖子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该死。"她低骂一声,转身狂奔。银锋在身后拖出残影,斩断袭来的刀剑和抓来的手臂。血腥味越来越浓,几乎凝成实质,呛得她肺部灼痛。
跑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断崖出现在眼前。宋玄站在悬崖边,紫雾娃娃在他肩头盘旋,周身雾气浓郁如墨。看见露夜婷跑来,他明显松了口气,但立刻又皱起眉头。
"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露夜婷跑到他身边,这才有空按住流血的肋侧,疼得龇牙咧嘴。她突然注意到,宋玄的右手腕上,原本那道被紫雾娃娃用锁链勒出的痕迹,此刻正在发光,颜色和她手腕上的白痕一模一样。
"你的手......"
"先别管这个。"宋玄打断她,指向悬崖下方,"青玄已经下去了,我们也得快点。"
露夜婷探头往下看,倒吸一口凉气。断崖深不见底,云雾缭绕,只能隐约看见几根藤蔓从上方垂下,随风摆动。
"就靠那些藤蔓下去?"
"不然你想飞下去?"宋玄挑眉,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调侃。他脱下自己的黑色外袍,不由分说地裹在露夜婷肩上,"抓紧我。"
露夜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拦腰抱起。她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冰凉的皮肤上,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膛下心脏的跳动——强劲有力,和他苍白虚弱的外表截然不同。
紫雾娃娃发出兴奋的嘶鸣,雾气猛然后涌,像艘小船般托住两人。宋玄纵身跃下悬崖,风在耳边呼啸,露夜婷吓得闭紧眼睛,把脸埋得更深。
不知过了多久,下降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露夜婷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发现他们正停在一处狭窄的崖壁平台上。青玄站在平台边缘,正警惕地观察下方。
"抓紧藤蔓,我们快到了。"宋玄把她放下,自己先抓住一根粗壮的藤蔓试了试承重。
露夜婷裹紧身上还带着他体温的外袍,突然想起刚才在驿站没问完的话:"为什么皇城禁卫军会和仙境合作?他们不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吗?"
宋玄动作一顿,背对着她说道:"因为现任皇帝,本来就是仙境的人。"
露夜婷惊得差点掉下去:"什么?"
"父亲的笔记里说,二十年前仙境扶持了一个傀儡皇帝上位。"青玄回头补充道,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差了,嘴唇毫无血色,"作为交换,仙境可以在皇城范围内自由活动,而朝廷则帮他们抓捕有特殊血脉的人。"
藤蔓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上方传来禁卫军的怒吼和兵器碰撞声,显然他们也追来了。
"没时间解释了,快下去!"宋玄催促道,自己先顺着藤蔓向下滑去。
露夜婷不再犹豫,紧随其后。手指被粗糙的藤蔓磨得生疼,肋侧的伤口在身体晃动中撕裂得更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但她不敢放慢速度,因为她知道,一旦停下,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剩下的真相了。
在快要到达谷底时,露夜婷突然听见宋玄闷哼一声。她抬头,看见一根淬着绿光的毒箭射穿了宋玄的右肩,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宋玄!"她惊呼出声。
宋玄咬紧牙关,反手折断箭杆:"别停!继续往下!"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而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露夜婷咬着唇,加快了下滑的速度。就在她双脚即将落地的瞬间,上方又传来一阵密集的箭雨破空声。她眼睁睁看着数十根毒箭射向还挂在藤蔓上的宋玄,想要提醒却已经来不及——
青玄突然冲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宋玄下方。毒箭穿透他的后背,溅起的鲜血滴在露夜婷脸上,温热而粘稠。
"青玄!"
"快走......"青玄咳出一大口血,推了露夜婷一把,"据点在......瀑布后面......"
他的身体软软倒下,胸口的银灰色胚胎印记正在快速扩散,像某种活物般吞噬着他的皮肤。露夜婷这才发现,原来青玄也被感染了,只是他一直用毅力压制着。
宋玄终于落地,拖着受伤的身体扑到青玄身边。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不断扩散的印记,却又猛地缩回手,像是怕被烫伤。
"撑住!你不是说要教我剑法吗?"宋玄的声音发颤,这是露夜婷第一次看见他如此失态,"你说好要一起重建青玄宗的!你不能食言!"
青玄虚弱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封染血的信,塞进宋玄手里:"这是......父亲的遗嘱......本来想等你......觉醒后再给你......"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照顾好......小婷......"
最后一个字落下,青玄的手无力地垂落,胸口的银灰色印记也停止了扩散。紫雾娃娃从宋玄怀里钻出,在青玄脸上蹭了蹭,发出悲伤的呜咽。
露夜婷看着倒在地上的青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全名,不知道他到底为他们付出了多少,他就像流星一样,短暂地照亮了他们的路,然后迅速熄灭。
上方传来禁卫军落地的声响,打断了悲伤的气氛。宋玄小心翼翼地将青玄的眼睛合上,然后站起身,眼神冰冷地看向崖壁。他的右肩还在流血,脸色苍白如纸,但露夜婷从未见过他如此平静,平静得令人害怕。
"你带着信先走。"宋玄拔出腰间的短剑,紫雾娃娃跳到他肩上,周身雾气暴涨,"我断后。"
"不行!"露夜婷立刻反对,"你的肩膀受伤了!要走一起走!"
"听话!"宋玄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青玄宗不能断了香火。这封信里有父亲留下的秘密,只有你能解开。"他突然抓住露夜婷的手,将那封染血的信塞进她掌心,"沿着这条河走,瀑布后面有机关。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跑,不要停下!"
露夜婷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宋玄猛地推了一把。她踉跄着后退几步,看见他已经提着短剑冲向了追来的禁卫军。紫雾娃娃发出尖锐的嘶鸣,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率先撞向领头的黑甲卫。
银锋在手中震颤,仿佛在催促她离开。露夜婷咬着牙,最后看了一眼宋玄浴血奋战的背影,攥紧手中的信,转身向河边跑去。
身后的打斗声、兵器碰撞声和惨叫声越来越远,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冰冷的河水浸湿了她的鞋袜,脚下的碎石硌得她生疼,但她不敢停下,因为她知道,她肩上扛起的不仅是自己的生命,还有青玄的牺牲和宋玄的希望。
瀑布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水花溅在脸上,冰冷刺骨。露夜婷按照宋玄的指示,绕到瀑布后面,果然看见一块不起眼的岩石上刻着奇怪的符号——和她小时候在青玄宗后山经常画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伸出手,轻轻按在符号上。岩石发出轻微的"咔嚓"声,缓缓向一侧移动,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
就在她准备进入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什么东西被生生撕裂。露夜婷的心脏猛地收紧,那个声音......是宋玄!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见瀑布上方,一道银灰色的光芒冲天而起,隐约还能看见一个人影从崖壁上坠落,像断了线的风筝,急速坠向深渊。
"宋玄——!"
露夜婷发疯似的想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回洞口。岩石开始缓缓关闭,她看见最后一眼是那个坠落的人影在空中挣扎着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然后彻底消失在浓密的水雾中。
"不——!!!"
洞口完全关闭,将外面的世界隔绝。露夜婷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封染血的信,身体因为悲伤和绝望而剧烈颤抖。银锋掉落在脚边,刀身上的金色符文忽明忽灭,像是在无声地哀悼。
她失去了青玄,现在又失去了宋玄。她再次变成了孤身一人,在这个充满危险和谎言的世界里,独自面对未知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信突然烫了一下。露夜婷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信纸正在发光,上面的字迹开始变得清晰——那是用鲜血写成的三个字,笔迹苍劲有力,赫然是她父亲的名字。
而在名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像是用尽最后力气写上去的:
"小心银面人,他不是仙境的人——他是......"
字迹到这里突然中断,仿佛写信人在此时遭遇了不测。露夜婷摩挲着那行未完成的字迹,心里充满疑惑。银面人?父亲指的是谁?仙境禁地深处那双金色的眼睛?还是某个隐藏在暗处,连仙境都不知道的神秘人物?
洞穴深处传来滴水的声音,"嘀嗒、嘀嗒",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露夜婷握紧那封神秘的信,慢慢站起身。眼泪已经流干,剩下的只有冰冷的决心。
为了青玄的牺牲,为了宋玄的"遗言",更为了父亲未完成的嘱托,她必须活下去,必须揭开这个隐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她捡起脚边的银锋,镰刃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寒光。虽然看不见,但露夜婷知道,洞穴深处一定有通往某个地方的路。而在那条路的尽头,或许就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和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神秘人。
她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向洞穴深处走去。背影孤独却坚定,像黑暗中一点微弱却不肯熄灭的星光。
而她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后不久,洞壁的阴影里,一双银灰色的眼睛悄然睁开,幽幽地注视着她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然后缓缓隐入黑暗,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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