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诊室里的消毒水味道刺鼻，宴听跷着二郎腿坐在候诊椅上，手机在掌心转得飞快。医生摘下听诊器，目光越过他肩头，落在走廊里百无聊赖翻着杂志的马嘉祺身上，压低声音道。

医生：宴先生，你朋友的记忆恢复仍无进展。从临床经验来看，或许让他与最重要的人故地重游，通过场景刺激建立神经关联，会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

宴听余光瞥见马嘉祺正把杂志翻得哗哗响，时不时抬头往这边张望，模样像极了等家长来接的孩童。

宴听：最重要的人？

宴听想起两年前意外现场，昏迷的马嘉祺嘴里还喃喃着丁程鑫的名字——一想到他最好的兄弟因为丁程鑫把自己搞成这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此刻医生的建议像根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诊室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马嘉祺突然从走廊探进头，杂志卷成筒敲了敲门框。

马嘉祺：好了没有？楼下咖啡厅第二杯半价，你请客。

他语气带着成年人的从容，发梢却翘起一小撮，在逆光里毛茸茸的，暴露了刻意维持的镇定。

宴听站起身时，听见医生轻声叹息。

医生：记忆就像破碎的镜子，有时候需要熟悉的碎片才能拼出全貌。

自从马嘉祺醒来后像被抽走了成年人的稳重，他记得所有生活常识，能处理简单事务，却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还变得任性又孩子气，宴听觉得他变成了一个傻子。可两年治疗下来，他能精准处理公司邮件，能逻辑清晰地分析财报，可是有时候却像个小孩子。

宴听：走，带你去见个人。

宴听突然关掉手机，语气难得严肃。马嘉祺坐进副驾时，还在翻看日程表。

马嘉祺：最好别耽误我下午的视频会议，王总监那个方案漏洞百出，我得盯着他改。

他说话时像个真正的决策者，却在车子驶入老城区时，指尖不自觉地敲着膝盖，节奏越来越快。

车子停在一座灰扑扑的小院前。马嘉祺推开车门，寒风让他下意识裹紧大衣，目光扫过剥落的墙皮时，习惯性地评价。

马嘉祺：这地段的老房子，修缮成本远高于市值，除非有特殊意义。

两人蹲在门口等了许久，马嘉祺的耐心渐渐耗尽。他站起身，掸了掸大衣上的雪，语气带着上司般的威压。

马嘉祺：宴听，我给你三分钟，再不说明白，这个月的报销你自己盯着财务走流程。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裹着灰色围巾的身影进入视野。那人低头踢着石子走路的样子，莫名让马嘉祺心跳漏了一拍。他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像发现了什么宝贝，原本不耐烦的神情一扫而空，脚步不自觉地迎了上去，连大衣下摆被风吹得凌乱都没在意。

丁程鑫抬眼望见马嘉祺时，手里的菜袋子猛地晃了晃。他后退半步，喉结不安地滚动，围巾下露出的指尖微微发颤。直到马嘉祺蹲下身替他捡起滚落的胡萝卜，温热的呼吸扫过手背，他才如梦初醒般仓促抽回手，连声道谢的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宴听把马嘉祺往前一推时，他不仅没抗拒，反而顺势往前凑了凑，眼巴巴地看着丁程鑫，眼神里全是期待。

马嘉祺：丁先生，我很安静的，会乖乖听话，也不会打扰你。

他语速极快生怕丁程鑫拒绝。

马嘉祺：我还会帮忙浇花、扔垃圾，什么都能做！

说着说着，还不自觉地晃了晃手指，活像只摇着尾巴求关注的小狗。

丁程鑫脸色瞬间煞白，后退时撞上身后的铁门，发出"哐当"一声。他紧攥着菜袋子的手微微发抖，目光在马嘉祺和宴听之间来回游移，声音发颤。

丁程鑫：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宴听踢开脚边的积雪，伸手拦住还想往前凑的马嘉祺，冲他使了个眼色。

宴听：去那边玩会儿。

马嘉祺不满地嘟囔了两声，却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院门口，弯腰捡起树枝戳冰棱玩，时不时偷偷往这边瞟。

确认马嘉祺走远后，宴听压低声音对丁程鑫道。

宴听：两年前那场车祸撞坏了他的脑子，现在时不时犯迷糊。医生说必须得在熟悉的人身边养着，才有恢复记忆的可能。

他故意提高声调，余光瞥见马嘉祺捏着树枝的手顿了顿，竖起耳朵的模样像只警觉的小动物。

丁程鑫望着马嘉祺在雪地里笨拙地画圈的背影。

丁程鑫：可是……

宴听：他出意外是因你而起的，你忘了当时丁家破产的时候，马嘉祺还给丁家投钱呢…

宴听盯着丁程鑫骤然苍白的脸，突然提高音量。

宴听：要不是你当年……

马嘉祺：没关系的！

马嘉祺突然冲过来，挡在两人中间，睫毛上还沾着雪粒。

马嘉祺：宴听你别凶他！

他拽住丁程鑫衣角，眼睛湿漉漉的。

马嘉祺：就算记不起来也没关系，反正现在见到你，我这里就……

他攥着胸口，声音越说越小。

马嘉祺：就暖暖的。

马嘉祺现在说话完全没有刚才作为“上司”的威严。

宴听翻着白眼后退半步，看着马嘉祺像只护食的小狗般挡在丁程鑫身前，嘟囔道。

宴听：行了行了，戏过了啊。

而马嘉祺压根没理会。

宴听：好了好了人交给你了，明天我把他的东西给你送过来，我先走了。

宴听开车溜走时，马嘉祺站在原地望着尾灯消失的方向，不过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回丁程鑫身上。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丁程鑫身后，保持着半步距离，像个忠诚的守卫。踩在结冰的台阶上险些滑倒时，他干脆大大方方地拉住丁程鑫的袖子，理直气壮道。

马嘉祺：你牵着我吧，我怕摔。

院子里的月光很亮，照亮了马嘉祺脸上藏不住的笑意。他望着丁程鑫开锁的背影，凑过去小声说。

马嘉祺：我晚上睡觉不打呼的，还可以给你讲睡前故事。

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耳尖通红，却还是偷偷观察着丁程鑫的反应，满心期待得到回应。

丁程鑫握着钥匙的手顿了顿，侧眸看他。

丁程鑫：会讲什么故事？

马嘉祺眼睛瞬间亮起来，脚尖无意识地在雪地上画圈。

马嘉祺：有、有很多！比如...比如骑士打败恶龙救公主！不对。

他突然皱起眉，像是对这个结局不满意。

马嘉祺：应该是骑士和恶龙成了朋友，一起去冒险！

他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间不小心碰到丁程鑫的肩膀，又慌忙撤回手。

马嘉祺：你要是不喜欢，我再换一个！

门锁“咔嗒”一声打开，丁程鑫推开门，暖黄的灯光漫出来。他回头时，马嘉祺正局促地揪着大衣下摆，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丁程鑫：先进来。

丁程鑫侧身让出位置，语气不自觉软下来。

丁程鑫：故事...留到睡觉再说。

马嘉祺立刻挺直脊背，努力装作镇定的样子跨进门槛，却在经过丁程鑫身边时，压低声音嘟囔。

马嘉祺：拉钩算数，不许反悔。

他悄悄伸出小拇指，悬在两人之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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