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辞

枯黄的梧桐落叶，承载着少女时未落幕的心动，秋风阵阵吹过带着酸涩而短暂的暗恋

11月的风裹着霜粒，将梧桐叶啃出细密的孔洞 我蹲在教学楼后墙根，指尖捏着片边缘蜷曲的枯叶，逆光下叶脉像被冻裂的血管。我数过叶片上十七道裂痕，如同默数开学至今偷瞄麻佳男的次数，直到暮色漫过校服领口，才惊觉掌心被叶尖扎出细小红痕，恰似信纸上那滴洇开的钢笔墨水

麻佳男走出教室时，卫衣帽子歪向一侧，我躲在走廊拐角的灭火器箱后看他与朋友勾肩搭背说笑，白球鞋碾碎枯叶的脆响，像细针般扎进耳膜。我想起上周值日生擦黑板时，他仰头看板书的侧脸，后颈绒毛沾着的粉笔灰被阳光照得如撒盐粒，那时我假装捡橡皮 将那截微光偷偷收进眼底

信封是淡紫色的，内压一片用字典烘干的梧桐叶，叶背以银粉笔写着："11月7日的风，吹过你打乒乓球时扬起的衣角。"旁附一张折了三页的纸条，从"我注意到你爱吃糖醋里脊”到 “我注意到你很爱打乒乓球”

我算准他会走东边楼梯 我偷偷跟着他 小跑过去 “麻佳男 这个给你”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抖如秋风中的梧桐叶

他转身时 午后阳光斜切过他眉骨，我看见他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阴影，与我的在草稿本上偷画过二十三次的轮廓分毫不差 递出信封时，指尖触到他袖口绒毛，那温度让我想起上周偷塞在他课桌里的暖宝宝，次日却见其躺在垃圾桶，包装上还沾着枯叶

麻佳男接信封的动作很轻，甚至对她扯了扯嘴角。我紧紧盯着他指尖捏着的淡紫色信纸 我想告诉他:叶子是昨日新捡的 他将信封翻面 目光落在封口处透明胶带贴着的梧桐叶标本上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透着不耐，宛如询问一道解不出的数学题

我看见他皱眉，指尖捏住梧桐叶尖轻轻一撕——叶脉断裂的轻响清晰过任何声音，仿佛直接撕在我的心上 叶片裂成两半，黑笔迹断作"11月7日的风"与"吹过你打乒乓球时扬起的衣"，余下"角"字粘在他指尖，随甩手动作飘进旁边的水潭 泛起一阵阵涟漪

"无聊。"他将信封连同半片叶子塞回 他的朋友在楼梯平台吹了声口哨，麻佳男回头笑骂时，声音里的雀跃如针，密密麻麻扎进我的耳膜 我僵在原地，心里突然有一颗弦崩掉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手中信封被捏得发皱，断裂叶脉在掌心留下刺痒触感，好似无数细针在扎着我

梧桐叶碎屑被风吹到鞋面，我蹲下身去捡，却见半片叶子上银粉笔写的"11月7日"被他指腹蹭花，"7"字的勾成了模糊一团，如同那日我在梧桐树下等他时，被冷风吹红的眼眶 远处上课铃响，我才惊觉已伫立许久 我急忙跑回了教室

下午数学课，我盯着黑板却一字未闻。我看见他转笔用力，笔杆在指尖转出白花花的圈，似在嘲笑我被揉碎的信封 后排女生递来巧克力，他接过时笑露虎牙，那笑容与接信封时的敷衍判若两人 我轻轻低下头，在草稿本角落画满梧桐叶，每片都有十七道裂痕，最终用钢笔全部涂黑，直至纸张戳破，露出下页日期——11月8日

放学我刻意绕开东边楼梯，却在自行车棚看见他他正与递巧克力的女生说话，女生拿着他的数学卷子，指着错题笑得弯腰。我悄悄躲在梧桐树干后，看他接过卷子时指尖擦过女生手背，那自然的动作让我不禁想起自己递信封时，他刻意避开的眼神 我浑然不觉 风吹乱我的头发，触到脸颊才发现已是冰凉湿意——眼泪早落下，滴在校服袖口洇出深色痕迹，如同信封上那滴被我反复描过的钢笔墨

到家之后 我将揉皱的信与两片碎叶塞进抽屉最深处 抽屉里还有一叠画满麻佳男侧影的草稿纸 如今看来，那些线条都透着可笑 可何尝又不可悲呢

11月最后一天，我狠心将抽屉里所有关于麻佳男的物件取出，包括那片碎叶。我将它们叠起，用打火机点燃边缘 淡紫色信封最先卷缩，银粉笔字迹在火焰中蜷成灰黑，梧桐叶脉络被烧成细密孔洞，如同我心中被拒绝后留下的窟窿。火光映在眸中明明是暖，可我觉得我的心比任何时候都冰冷 烧掉的不只是我认为和他的回忆 还有那句未出口的"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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