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群中有人开始大声叫嚷，有人惊恐地跑开，有人想伸脚看得更近些。唐晓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些家伙，沉默地退远了点。

离八点半大约多久还有五分钟，他能感到衣服内衬里那块古董表的秒针在"滴滴滴"地走动，也能感到远处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动静出现了。

无数声音像水波在金费格斯河中一圈圈荡漾开来，渐渐平静了许多。

不同的人来了，这一点整座城市的人都心知肚明，有些人远在边缘外已经把头低下去了；妇女们用头巾裹着脑袋把小孩拉到身后，男人们摘下头上的东西，人群变得很安静。

唐晓翼看见一群蓝帽子从西后街走出来，中间簇拥着一个高大的白色人影，他心里顿时有些惊异一一这个国家内最令人尊敬的人之一，据说是基督使者的蒙泰尼里神父。竟然在这个中心水平被皇城边缘化的地区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他想过这个骗子的同伙会来、那些带着铁棍的警察会来、甚至是因为道路拥堵而不满的富商们会来。

以他的想象力恐怕没办法让一个神父降临，但遗憾的是现在这就是事实了。

他们似乎朝这边走来，唐晓翼没多看。和其他男人一样，远远就解开手套握在左手心，低着头单膝跪下。

墨小侠瞧见这一幕忙从那滩沙石上爬起来，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跪下，有些烁粒甚至还躺在他的肉里嵌着。墨小侠心里又惊又奇，他从没见过今天这种阵仗（其实大多数人也没有），他感到心脏因为紧张在剧烈跳动。

这是谁？贵族吗，使节吗，还是……国王呢？

墨小侠激动地舔了舔嘴唇，天知道他多想抬头看看现在的情况。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那达观离他们更近了。他悄悄往后看了几眼，其他人都是一副惶恐的样子，更酝酿那躁动的好奇心。

墨小侠看着地面上的沙子，泥土，石头，他有点磨损的黑色鞋尖，还有土地裂缝和其中长出的草。没有人说话，也没人抬头，甚至连沙沙的脚步声都没有。

他凝视地面很久很久，那群蓝帽子和白衣男人已经走远，就像只是恰巧路过罢了。所有人这才慢慢站起来，不久后集市的声音又重新出现了，他们收回东边的目光，人流四散开来。

一阵风吹过，梧桐被吹下大半叶子，落叶转着圈飘飘然落在瓦砖上。

墨小侠悠悠地看向左前方，那个男人已经倒在地上不动了。他庆幸的骂了句活该，但新鲜的疑惑又开始在墨小侠的大脑里面张牙舞爪一一十分不可思议，他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那个男人本来还在大吼大叫，转眼又像中毒似的不省人事。

太奇怪了。

没等墨小侠想明白，更令人费解的事情发生了。那个红披风走近了几步，墨小侠眼睁睁看着他对地上的男人踢了几脚，上模下掏，然后拿出了一个浅棕色的皮夹，边查看边塞进自己兜里。

动作熟练到他都在想他原来干的是不是这行了。

现在场面混乱，那个男人就这么倒在地上，没人理他，也没有其他人喊的卫兵把他抬走。这也意味着墨小侠终于脱困而不是荒谬地去赔一笔钱，想到这不禁让他的心情明媚一点。

回头看了一眼，唐晓翼还没停手，墨小侠决定把自行车扶起来赶紧离开。

但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包括那个流浪汉在内，唐晓翼出现的时机和场合让他感到非常不妙，也一直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在萦绕着，叫他一定要远离这个人。这绝对称不上是一种良好的感受。墨小侠觉得心里麻麻的，像吞下一整颗墁麻果。

他心疼地弹了弹皮制坐包上的灰，打了个响铃儿，双腿跨上自行车向街道驶去。

唐晓翼把钱夹里外翻了个遍，只找到一枚铜币，它的面额甚至是最小的、一张沾满泥巴的餐巾纸、和一份像是用啤酒泡过的烂欠条。

"一个子儿也不剩！"唐晓翼愤怒地嘟囔着，把里面乱七八糟东西甩在地上，然后将已经破破烂烂的钱夹塞进口袋里。正当他准备和芬恩扬长而去时，他眼尖地发现地上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不管那是瓶盖还是其他什么，他本能地凑过去检查一一三枚金瓦尔就这么干干净净地躺在那里。

唐晓翼哇了一声，这笔钱也不算太小，足够租一辆马车绕着王城跑上几圈了，在他眼里就是三朵任人采摘的可爱小花，这叫他怎么抵挡住诱惑呢。

再者就算他不捡，他也可以保证金瓦尔不会在人来人往的集市马路上待上三分钟。

顶着一丝罪恶感，唐晓翼把它们捡起来。金币在他手心散发出令人着迷的光泽，细小的纹路间有些污垢，这枚瓦尔的年纪看起来比他自己都大了。

慢慢收好后唐晓翼愉快地抱着芬恩回到他放包袱的地方。他左边的摊主好像刚睡醒的样子，那把似乎随时都要散架的椅子上还挂着一条绿色睡毯。

"你干嘛去了？刚才那是什么情况。"小贩露出有点后怕的表情和唐晓翼说。

"不知道，好像是教会那边的，我没看见。"唐晓翼拉过他的椅子躺下，伸了个懒腰，"借我坐一下，谢谢您了。"

小贩把毛毯从唐晓翼腰后拽出来："起开！我可没同意你坐在这……喂，你生意来了！"

他抬眼一看，果真是有客人了，正在看木桩上的兔皮。

客人开口： "你的皮子怎么卖？"

"三个银瓦尔，先生。"唐晓翼笑着站起来。

唐晓翼看见他轻轻皱了皱眉，便抽出匕首靠近挑起其中一块说："但正如你所见的，先生，我的皮料都是整剥，兔子也是昨晚刚打的，我可不拿那些地窖里的陈年胶皮糊弄你，是吧？"

"……好吧，看起来的确是这样。"他思考了一会儿，"但如果是两银币的话，我会十分乐意把剩下的全都买下。"

"嗯，那我可得考虑考虑……好吧先生，看在我觉得我们挺有眼缘的份上，他们现在是你的了。"

"好的，你帮我装进这个袋子吧……"

送走客人后唐晓翼的心情更加好了。他今天的东西卖的格外快，不到午饭时间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往常运气差的时候能一直到晚上十一点以后的夜市关闭了都还有剩呢。

更别提他不久前捡到的那三个金瓦尔，加上刚刚的收入他现在也算是有笔小财。

唐晓翼美滋滋把包袱拎起来系在腰后，想违地提前收工去逛逛周围的店铺。

动作间他注意到他那条皮制腰带有一处裂开了些，岌岌可危的样子。思考一番后，唐晓翼决定去买条像样点的皮带代替这个老家伙。噢，唐晓翼看了看脚尖，他这双鞋也可以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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