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忧背靠着冰凉冰凉的瓷砖墙,身体一点点往下滑,最后蜷坐在了走廊坚硬的地上。上课铃刺耳的尖叫还在走廊里嗡嗡回荡,像针扎着太阳穴。她看着布告栏玻璃里映着自己那张失魂落魄的脸,还有杜浥那张被框在值周表上的、永远定格的无畏笑容。一股火烧火燎的冲动在血管里乱窜——不能待着!不能再像个木头一样被钉在这儿!
她一骨碌爬起来,指甲在瓷砖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不去管教室里老师是不是开始点名了,不去管值日生扫来扫去的目光。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像锥子一样钻着疼——找任无漾!她拔腿就往学校门口跑,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震得肋骨都疼。
大门保安看着这个平时斯文有礼的大小姐像被什么烫了似的冲出来,满脸是汗,眼神发直,愣了一下才追着问:“谢同学!上课了你去哪?还没签到……”
“看病!家里急事!”谢无忧头也不回,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她根本没想好去哪看病看什么急事,瞎话扯得自己都心虚。保安没再追,但狐疑的眼神像针,扎在她后背上。
到了路边,她才猛地刹车,像无头苍蝇。老刘和他那辆锃亮的黑色大奔都不在。她才想起,这是上学时间,父亲才不会让司机在学校门口像专车一样耗着等。
一辆红色的出租车慢悠悠地开过来。她像抓住救命稻草,猛地挥手拦下,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姑娘去哪儿?”司机被她的急切弄得有点懵。
“西区民巷!”谢无忧脱口而出,随即又卡了壳。西区民巷那么大一片破巷子,跟迷宫似的!她甚至不知道门牌号!脸涨得通红,憋急了挤出一句:“就……就去‘西区旧城改造指挥部’附近!”她记得早上车里晃过一眼那个破路牌。
出租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旧城区的景象扑面而来:狭窄混乱的胡同,糊满小广告的破墙皮,晾在窗口的万国旗一样的破衣服,空气里飘着饭菜馊掉、煤烟和什么东西腐烂的怪味。谢无忧的心揪成一团,任无漾就在这片污糟里挣扎?
车在几条破巷子口兜兜转转,终于停在一个挂得歪歪扭扭的“西区旧城改造项目办公室”的牌子前。牌子锈得厉害,几乎要掉下来。
谢无忧扔了张整钱给司机,连找零都没等,推门就冲了下去。寒风立刻裹着冷气、灰尘和各种不明气味糊了她一脸。
巷子里脏水结了冰,垃圾东一堆西一摊。她深一脚浅一脚往里走,高跟鞋在湿滑坑洼的地面上频频打滑,鞋跟陷进泥里拔出来都费劲。四周偶尔有裹着旧棉袄、缩着脖子的住户投来好奇或者麻木的目光,还有几个光屁股小娃在不远处的水洼边拍着脏水玩。她昂贵的羊绒大衣在这些目光里像个闪闪发光的异类。
“任无漾!”她试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显得特别突兀,又小得可怜。回应她的只有风声,和不知哪家电视里传来的刺耳广告声。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挪,眼睛飞快地扫过那些黑洞洞的窗子,油腻歪斜的门板。突然,一堆被踩得稀巴烂的塑料饭盒盖子和几张染着黑泥的练习本纸片,混在一滩恶心的呕吐物残迹里,闯入她的视线。那些本子上的字迹……她心猛地一跳!好像……好像见过?是任无漾的?
她鼓起勇气,凑近旁边一个紧闭的、油漆剥落的木头院门,正要敲。
“吱呀——” 门竟然自己开了条缝!
谢无忧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步。
门缝里探出张布满皱纹、阴沉沉的老太太的脸,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着这个格格不入的富家女。
“你找哪个?”老太太声音嘶哑。
“我……我找任无漾,是住这附近吗?”谢无忧的声音忍不住发抖。
老太太像是听到什么晦气事,眉头拧成一团,浑浊的老眼眯缝着,里头满是戒备和嫌弃:“那个晦气的丫头啊?找她干嘛!连人带她那个瘟神爹!一大清早搅得四邻不安!嚎得像杀猪!招来了救护车,呜哇呜哇地吵死人!害我这老心脏差点蹦出来!”她挥着枯瘦得像鸡爪一样的手,不耐烦地驱赶谢无忧,“走走走!找丧门星别挨我家门边!”
“救护车?!什么时候走的?!”谢无忧像被电击中,一把抓住老太太枯柴似的胳膊,力气大得让对方“哎哟”一声!
“干什么干什么!放开!”老太太使劲甩脱,厌恶地啐了一口,“就早上!六点来钟吧!顶天七点!一个丫头片子抱着她就冲出来,跟叫魂似的!快死的人了!赶紧抬走了好!真晦气!”她砰地一声甩上了门,力道大得震掉门框上一层灰土。
救护车!西区民巷!早上六点!谢无忧脑子里嗡鸣一片,碎片瞬间炸开!一定是杜浥!任无漾!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冲出这片污水横流的破巷子,冲到稍宽一点的街上,拦下另一辆出租车。
“去最近的中心医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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