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天元城，东市。

林萧雨一袭素白长衫，腰间悬着一柄看似普通的长剑，行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她刻意收敛了周身灵气，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游侠女子，唯有那双如寒潭般清冷的眼睛，偶尔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宗主，前面就是万宝阁了。”身后跟着的年轻弟子小声提醒，“按清单，我们需要购置三十斤星陨铁和十株百年灵芝。”

林萧雨微微颔首，目光却扫过街道两侧。重建问剑宗十年，每一分资源都需精打细算。这次亲自前来天元城采购，正是因为百年大比在即，容不得半点差池。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求求您，这株灵药是我娘救命的啊！”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跪在地上，怀中紧紧抱着一只木盒。

“区区贱民也配用灵药？”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一脚踹在少年胸口，“本少爷看上的东西，就是本少爷的！”

林萧雨眉头微蹙。天元城是中立地带，按理说各派弟子都不该在此生事。她正欲上前，却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哟，这不是玄阴宗的赵大少爷吗？十年不见，还是这么不要脸啊？”

那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戏谑，却让周围温度骤然下降。

林萧雨定睛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对着她站在场中。那人一袭玄色长袍，袖口绣着暗金色的火焰纹样，黑发用一根红色发带随意束起，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潇洒气息。

玄阴宗赵姓弟子脸色大变：“龙...龙烬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龙烬渊？林萧雨瞳孔微缩。归一盟盟主，修仙界赫赫有名的“狂焰尊者”，据说十年前正邪大战时，一人独战三大魔教长老而不败。

“我嘛，当然是来看你表演怎么欺负小孩的啊。”龙烬渊蹲下身，拍了拍那少年的头，“小家伙，这药多少钱？”

“五...五十灵石...”

龙烬渊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丢给少年：“这里有一百灵石，五十买药，另外五十给你娘请个好大夫。”说完，他转向那玄阴宗弟子，咧嘴一笑，“至于你...”

“龙盟主！”赵姓弟子连连后退，“这是误会！我...我这就走！”

“走？”龙烬渊笑容更盛，“我让你走了吗？”

他抬手一挥，那赵姓弟子就像被无形之手掐住脖子般提了起来，双脚离地，脸色涨红。

林萧雨眉头皱得更紧。归一盟行事向来霸道，但当着这么多平民的面如此羞辱一个修士，未免太过。

“这位道友，天元城内禁止私斗。”她上前一步，声音清冷。

龙烬渊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俊美得近乎邪气的脸。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左耳戴着一枚火焰形状的耳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看清林萧雨的模样后，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玩味：“哟，这不是问剑宗的林宗主吗？怎么，你也对这种街头杂耍感兴趣？”

林萧雨面色不变：“龙盟主贵为一盟之主，当街欺凌小辈，未免有失身份。”

“欺凌？”龙烬渊松开手，那赵姓弟子跌落在地，连滚带爬地逃走了。他走近林萧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这是在替天行道啊，林宗主。难道问剑宗现在已经堕落到与玄阴宗同流合污了？”

林萧雨身后的弟子怒目而视，却被她抬手制止。

“龙盟主言重了。问剑宗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不劳外人置喙。”她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冰，“若无他事，告辞。”

她转身欲走，却被龙烬渊闪身拦住。

“别急着走啊。”他笑得肆意，“久闻林宗主‘寒霜剑’大名，今日有缘相见，不如切磋一番？”

“没兴趣。”

“哎呀，这么冷淡？”龙烬渊故作伤心状，“我可是听说问剑宗最近处境艰难，特意想来交个朋友呢。”

林萧雨眼中寒光一闪：“归一盟的好意，问剑宗心领了。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龙烬渊忽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你越是这么冷淡，我越想看看你失控的样子呢...”

啪！

林萧雨的巴掌重重落在龙烬渊脸上，清脆的响声在街道上回荡。她掌心传来异样的触感——这男人的皮肤冰冷得不似活人，却在接触瞬间突然发烫。

龙烬渊偏着头，左脸颊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周围商贩的抽气声此起彼伏，几个归一盟弟子已经把手按在了武器上。

“有意思...”龙烬渊低笑着转回脸，被扇的那侧脸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皮肤下传来细微的“喀喀”声，像是骨骼在自行重组。不过三次呼吸的时间，那片红痕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被打过。

林萧雨瞳孔微缩。她分明看到龙烬渊耳后闪过一道暗红色咒纹，又迅速隐入发际线。

“哈...哈哈...”龙烬渊突然仰头笑起来，两道鲜红的鼻血从鼻孔涌出。他随意用手背抹了抹，血迹在苍白的皮肤上拖出妖异的红痕。“十年了...终于又有人能让我感觉到疼...”

林萧雨本能地后退半步。这个距离足够她看清龙烬渊瞳孔的变化——漆黑的眸子深处泛起血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眼底燃烧。更诡异的是，她周身的寒霜剑气竟然自发涌动，朝着龙烬渊的方向微微倾斜。

“疯子。”她握紧剑柄压制剑气，带着弟子转身就走。身后传来衣物摩擦声，龙烬渊的气息突然逼近。

“别急着走啊，林宗主。”他瞬移到她面前，鼻血还在流，笑容却越发灿烂，“你的剑气...很特别。”说着竟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胸口带，“再来点？”

林萧雨猛地抽手，寒霜剑气不受控制地爆发。白霜顺着龙烬渊的手指攀援而上，将他整条右臂冻成冰雕。

“嘶——”龙烬渊倒吸一口气，表情却近乎陶醉。冰层之下，他的血肉疯狂蠕动，冰晶被染成淡淡的粉色后又迅速崩裂脱落。新生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苍白，但疼痛让他眼角泛起了生理性的泪光。

“就是这样...”他喘着气，声音沙哑，“你的寒气...能压住它...”

林萧雨终于明白了什么。她曾在一本古籍上读过关于“血肉永生咒”的记载——中咒者不死不灭，却要承受永无止境的再生之苦。而此刻，她亲眼看见龙烬渊被冻伤的皮肉下，暗红咒纹如活物般扭曲挣扎，又被寒气暂时镇压。

“你...”她刚要开口，龙烬渊突然踉跄着单膝跪地，一口黑血喷在青石板上。血珠落地竟像活物般蠕动，直到被林萧雨无意间散落的剑气冻结才停止活动。

围观人群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开始四散逃离。林萧雨的弟子脸色惨白：“宗主，那是...血咒反噬？”

“退后。”林萧雨横剑在前，警惕地盯着地上那滩诡异黑血。她不确定龙烬渊是突然发病还是另有所图，但直觉告诉她此刻不能转身离开。

龙烬渊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嘴角还挂着血丝，眼神却亮得吓人。“抱歉，吓到你了。”他用袖子擦嘴，布料上立刻晕开一片暗红，“这具身体...有时候不太听话。”

林萧雨注意到他说“身体”时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一件不属于自己的物品。她突然想起十年前那场大战的传闻——据说归一盟内部发生过血腥清洗，上任盟主的养子亲手屠灭了叛乱的分家。

“龙盟主若身体不适，还是尽早回府调养。”她刻意加重了“回府”二字，试探他的反应。

龙烬渊突然笑了，沾血的牙齿白得刺眼。“担心我？”他向前一步，林萧雨立刻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铁锈与焦灼的气息，“放心，这具身体被诅咒缠了二十年，早习惯了。”

他抬手想碰林萧雨的脸，却在半空被剑鞘格住。寒霜顺着手腕攀附而上，这次龙烬渊没有抵抗，任由冰晶覆盖整条手臂。他满足地叹息：“对...就是这样...”

林萧雨感到毛骨悚然。龙烬渊享受痛苦的表情太过赤裸，仿佛她不是在伤害他，而是在给予某种救赎。更可怕的是，她的剑气似乎真的能压制他体内的诅咒——冰霜所到之处，那些蠕动的暗红咒纹就像遇到天敌般退缩。

“我们走。”她收回剑气转身离去，这次龙烬渊没有阻拦。但走出十几步后，她突然听见衣袂翻飞声，本能地侧身一闪——

龙烬渊的唇擦过她耳垂，留下一句带着血腥气的低语：“你逃不掉的...寒霜剑主。”随即化作一团黑焰消失在空中。

林萧雨站在原地，耳尖发烫。她确信刚才有一瞬间看到了龙烬渊真实的模样——不是玩世不恭的归一盟主，而是一个被永恒痛苦折磨的灵魂，疯狂地抓住任何能让他暂时解脱的东西。

“宗主？”弟子担忧地唤她，“要不要取消采购计划？”

林萧雨摇头，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她想起龙烬渊舔舐嘴角血迹时，舌尖上若隐若现的黑色咒印。那分明是...噬心咒的痕迹。据传此咒会随着宿主情绪波动而加剧痛苦，而龙烬渊在激怒她时，咒印颜色明显变深了。

“去万宝阁。”她突然改变主意，“再加购三斤玄冰玉。”

如果没猜错，那个疯子还会来找她。而玄冰玉...或许能暂时压制他体内躁动的诅咒。

远处钟楼上，龙烬渊站在阴影里，目送白色身影消失在街角。他解开衣领，心口处碗口大的咒印正在疯狂扩散，被林萧雨剑气冻过的部位是唯一平静的区域。

“找到你了...”他抚摸着那片冰凉的皮肤，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我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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