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风波遇仇家

晨雾比前几日更浓，砖窑黑市入口的青石台阶上结着薄霜。林晚缩在老周身后，故意把棉袄领子拽高些，遮住半张脸。她穿着一件打了三块补丁的旧棉袄，脚上是双磨破底的布鞋，头发用草绳扎得乱糟糟的，活脱脱一个营养不良的贫苦小女孩。

老周佝偻着背，拄着根竹拐杖，一手拎着个掉了漆的铝饭盒，另一只手牵着林晚。他边走边咳嗽，声音沙哑：“丫头，记住了，咱们就买点盐和火柴，别的啥都别看。”

林晚点点头，眼睛却像扫描仪似的扫过门口两个守摊的人。左边那个穿旧军装的中年人正在啃烤红薯，右手无意识地敲着铁皮烟盒，一下长一下短。

林晚心里一动，等两人转过头去，她迅速学着弹了三下手指，又快速敲了两下铁门。

“咔哒”两声打火机响，那两个守摊的交换个眼神，往旁边让开条道。

林晚低头跟着老周往里走，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响。烧砖用的窑口已经废弃多年，窑顶塌了一半，露出灰蒙蒙的天。里面摆满了各种摊位，有卖粮票的、卖手表的，还有几个专门收金首饰的。

林晚紧紧攥着老周的衣角，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她知道这里规矩——多看少说话，看好了直接谈价，谈不成就走，绝不回头。前世她跟着爷爷处理过不少地下交易，这种地方最忌讳好奇和多管闲事。

“同志，要点啥？”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林晚抬头，看见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脸上涂着廉价雪花膏。她摊位上摆着几个银镯子，还有几对耳环。

林晚正要开口，突然瞥见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穿着件带补丁的灰布棉袄，头发乱糟糟的，正蹲在一个银器摊前，手里拿着个银镯子跟摊主讨价还价。

是王娇娇。

林晚心头一紧。王家果然没死心，王建军被抓才三天，王娇娇就又出来销赃了。

她假装继续跟摊主说话，悄悄往王娇娇那边挪了几步。那银镯子她太熟悉了，上面刻着一只振翅的蝴蝶——这是她奶奶留下的遗物，小时候她经常戴着玩。

“五十块！”摊主说。

“你疯了吧？”王娇娇瞪眼，“这都掉漆了！最多三十！”

摊主冷笑：“掉漆？你当我瞎啊？这可是镀银的，成色这么好，五十块最低价！”

王娇娇咬咬牙，从怀里掏出几张粮票和钞票：“四十五，爱要不要！”

林晚上前一步，轻轻按住那银镯子：“这个镯子，能让我看看吗？”

王娇娇猛地抬头，看到是林晚，脸色瞬间变了：“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摊主也警觉起来，把手伸进抽屉，不知道摸着什么。

“镯子上有我奶奶的名字。”林晚淡淡地说，手指轻轻拂过那只银镯，“林李氏，是吧？”

王娇娇脸色发白，手一抖，差点把镯子掉在地上。

“胡说八道！”她突然尖叫，“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关你什么事！”

周围几个摊主都看了过来，有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跑路。最近风声太紧，谁也不想惹麻烦。

“我奶奶叫李素芬。”林晚语气平静，“这只镯子是她结婚时买的，背面刻着她和我爷爷的名字缩写——LXF和LSF。不信你可以翻过来看看。”

王娇娇慌了，猛地把镯子往怀里塞：“你血口喷人！这是我家的东西！”

摊主的脸色也变了，犹豫地看着两人：“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王娇娇。”林晚往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带着压迫感，“你还记得去年冬天，我生病发烧，你把我关在柴房三天，不给我吃饭喝水的事吗？”

王娇娇往后退，眼神闪烁：“你……你胡说什么！”

“你说这是你妈留下的？”林晚冷笑，“可我记得很清楚，我妈去世的时候，这只镯子明明是放在灵堂里的。后来呢？被王建军拿去换了酒喝。再后来，就成了你的了？”

王娇娇咬着嘴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你爸现在还在局子里呢。”林晚继续说，“但他临走前威胁要举报我家是资产阶级。你说，他是不是还想来找我麻烦？”

“你放屁！”王娇娇突然大喊，“我爸马上就要出来了！我们王家不会输的！”

她话音未落，突然冲着周围喊：“抓贼啊！这个人偷东西！”

几个站在附近的混混立刻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手里拎着铁链，正是王娇娇的舅舅。

林晚心里一紧，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她故意跌坐在地上，装作害怕的样子，悄悄用脚踢了踢老周。

“小姑娘，把钱交出来！”王娇娇舅舅冷笑着逼近，“敢来我们地盘撒野，活得不耐烦了吧？”

老周突然站到林晚前面，一把推开靠近的混混。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证件，冷冷道：“我劝你们一句，别碰她一根汗毛。”

“切，装什么大尾巴狼！”王娇娇舅舅嗤笑，“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你可以试试。”老周声音平静，但眼神锐利。

混混们愣住了。他们虽然都是地痞流氓，但也知道有些身份不是随便能碰的。老周身上有种久经沙场的气势，让他们本能地感到忌惮。

“你谁啊？”王娇娇舅舅皱眉。

“老周。”老周淡淡地说，“军区退休干部。”

混混们面面相觑，没人再敢往前。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

林晚嘴角微微扬起。她早就在老周出发前就通知了警察，就等着这一刻。

“闪开闪开！”几个警察挤进人群。

“抓住她！”王娇娇尖叫，“她偷东西！”

警察看了看王娇娇，又看了看林晚。林晚虽然穿着破旧，但整个人干干净净的，眼神清亮，一点也不像小偷。

“这位同志。”警察看向林晚，“她说你偷东西？”

林晚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这里有这只镯子的编号和来源证明，还有照片和纸条。”

警察打开盒子，果然看到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1953年购于上海老凤祥银楼，编号027，赠予孙女林晚。”

“这镯子是我奶奶留下的遗物。”林晚说，“王娇娇今天在这里试图销赃。”

警察对视一眼，转身抓住王娇娇和她舅舅：“带走！”

“放开我！”王娇娇拼命挣扎，“我爸马上就要出来了！他会替我们报仇的！你们等着！”

她的声音凄厉，带着不甘和愤怒。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被押走。阳光透过窑顶的裂缝照进来，落在她脚边。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张粮票，上面盖着某机关单位的印章。

她眯起眼睛。王家背后，还有更大的靠山。

老周走到她身边，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林晚把粮票小心地收进口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查清楚这个印章是从哪儿来的。”

远处，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悄悄溜出黑市，消失在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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