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魔湖

月余跋涉，龙达夫与令狐琪终至魔湖之畔。但见湖面雾气蒸腾，波光潋滟，恍若瑶台明镜。湖畔石碑镌刻：携刃入湖者，须战魔湖四艳。字迹刚劲，宛若刀刻斧凿。龙达夫垂手握紧剑柄，暗忖这魔湖果然暗藏玄机。令狐琪心中盘算着，要是真要动手，该如何配合龙达夫突围。正端详间，四名金衫女子踏波而来，长剑骤然出鞘，锋芒晃得人眼生疼，竟将湖面映得寒意顿生。为首女子柳眉倒竖，娇叱道："来者何人，胆敢擅闯魔湖禁地！”

龙达夫与令狐琪眼神交错的瞬间，已心照不宣。几乎同一刻，两柄剑脱鞘而出，一道如龙啸破空，一道似凤鸣穿林，剑光交缠间，仿佛演练过千百回般浑然天成。龙达夫剑招沉猛无敌，令狐琪剑路飘忽莫测，一刚一柔，一攻一守，剑势交织处宛如天衣无缝，端的是精妙绝伦。

龙达夫心中只想着速战速决，令狐琪眼角扫到他凌厉攻势，暗自庆幸有这样可靠的同伴，也期待着尽快解决眼前阻碍。酣战正急，龙达夫陡然掣出洪涛所托“夺命金剑”，四艳见此剑，面色倏变，急忙收剑行礼："原来是洪堡主的故人！不知洪堡主近来安好？"话音一落，湖畔竹楼步出一华服女子。但见她身披浅蓝软缎，腰间玉佩叮咚轻响，正是魔湖之主欧阳虹。她美目扫过金剑，娇躯剧震，心脏猛地一缩，见剑锷上“洪”字刻痕犹在，那一刹那，前尘旧事竟如走马灯般在眼前轮转，一桩桩、一件件，或明或暗，或喜或痛，尽数涌上心头。她指尖微微一颤，缓缓按上剑柄，那冰凉的鞘身似也带了几分颤抖。只听她声音发颤，一字一顿道：“这...这柄夺命金剑，怎会在公子手中？二位可是洪郎派来的？他...他现在何处？”她眼中盼切与惶恐交杂，竟真如受了惊的鸟儿一般，稍有声响便似要振翅逃开。龙达夫将状元堡血劫、洪涛临终相托之事如实相告。言及洪涛临终那句 "望卿珍重"，欧阳虹身形剧晃，珠泪滚滚而落，罗帕瞬间湿透，心中百感交集，多年的怨恨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无尽的思念。她深深吸口气，强自镇定，声音仍不住发颤道："当年仇敌上门，他假意负心，实则保魔湖周全…我虽恨他，却也...罢了！公子但有差遣，魔湖上下在所不辞！"心中恨意渐消，化作绵长的怅惘。龙达夫躬身长揖：“贸然叨扰，还望夫人海涵。倘能得魔湖相助，剿灭血旗门便指日可待！”他语气诚恳，心中燃起希望。

欧阳虹轻拭泪痕，强颜笑道："公子说哪里话！洪郎将金剑托付于你，便是将身家性命都交予你了。"说着从鬓间取下一支玉簪，递到龙达夫手中："此簪可破魔湖机关阵图，公子请收下。”玉簪温润，顶端凤凰栩栩如生，触之微热。龙达夫伸手接过时，两人指尖不经意相触，欧阳虹如被琴弦撩拨，心弦微动，急忙缩回手去，低垂的睫毛下泛起一抹红晕，心悸不已，既为这意外的触碰慌乱，又因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涩。谈及血旗门来犯，欧阳虹眼神一凛："魔湖四周机关密布，任他血旗门有千军万马，来了也叫他们葬身湖底！”说到此处，她低垂眉眼，似是不敢对视："公子且安心住下，东厢暖阁已备好，夜间寒凉，记得添衣。"语气轻柔得能滴出水来。她暗自懊恼自己过于温柔的语气，却又忍不住关心眼前之人。龙达夫怔然拱手：“多谢夫人关怀！在下不善言辞，唯有以手中之剑，报答这份恩情！"他被欧阳虹的关怀触动，令狐琪也欣慰于事情进展顺利。

欧阳虹垂眸轻笑，以袖掩唇，双颊泛起红云：“公子谬赞了，老身隐居湖上多年，难得遇见公子这般豪杰..." 言未及终，忽闻令狐琪轻咳一声，方觉失态，如梦初醒，急忙正色道，“明日起，咱们便一同钻研剑谱，早日为洪郎报仇！"她面上发烫，暗暗责怪自己在大仇未报之时竟生出这般儿女情长。

此后数月，三人废寝忘食研习剑术。每到傍晚，欧阳虹总会亲自烹茶，送到演武场。见龙达夫衣衫尽湿，她微微别过脸，生怕自己眼底的关切太过明显，便递上一方皓帕："公子先歇一歇，茶温尚好。” 龙达夫亦不推辞，接帕拭汗：“有劳夫人费心了。"偶尔抬眼，正撞见欧阳虹欲言又止的眼神。两人目光甫一相接，欧阳虹身子微一僵，忙转过身去。发间玉簪随动作轻晃，叮咚一声，混着飘来的茶香，在渐浓的暮色里久久不散。

龙达夫望着欧阳虹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愫。欧阳虹心跳加速，慌乱之中只想着逃离这令人心慌的对视。一旁的令狐琪抿嘴偷笑，装作专心看剑谱，却把两人瞧得真切，暗自揣测这情愫是否会成为日后的变数，心中已自暗笑：这两人，倒比剑谱有趣多了。

忽有一日，血旗令至。传十日后，血旗门倾巢来犯。龙达夫率众据险而守，凭机关之妙，红衣剑手溃败而逃，丢盔弃甲。欧阳虹立高处观战，见龙达夫衣衫上溅了点点猩红，心如火焚，足尖轻点掠下，蓝袖轻扬，拂去他肩头血尘："公子，可伤到哪里了？"目光急切，话里字间，竟藏着几分掩不住的关切，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失态。龙达夫望着她眼底的焦急，心中便是一暖，忽觉这关切竟比疗伤丹药更能抚慰伤痛，遂摇首道：“皮肉之伤，不足挂齿。幸得夫人匠心独运，设此精妙机关，方获大胜。”欧阳虹闻言，俏脸飞红，恍觉失态，忙退三步，却仍忍不住上下打量他，确认并无大碍才微微松了口气，“公子神勇无双，老身...老身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龙达夫尽管嘴上说着无妨，但他瞧着欧阳虹手足无措的模样，那点紧张分明是为自己而起，心头便似被温水浸过一般，甜丝丝的。

江湖传闻，湖底深洞藏有“万流归宗”秘笈。龙达夫决意涉险。洞内杀机暗伏，忽一声巨响，湖面震碎，龙达夫浑身血污，浮出水面。欧阳虹花容失色，惊呼一声，纵身跃入湖中，双臂环扣，奋力拖其上岸，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他！欧阳虹指尖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摸到衣襟上的扣子，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来人，速取‘冰魄丹’！公子若有不测，我何以向洪郎交代！”龙达夫于昏醒之间浮沉，朦胧中，唯感温润掌心覆于胸前，耳边传来带着哭腔的呢喃，似是欧阳虹的声音。他想抬手安抚，却无力动弹，只能任由那温热的泪滴在脸上，晕开一片绵密温柔，“傻公子，何苦孤身犯险...”待其转醒，见欧阳虹歪坐榻边沉睡，鬓间凌乱，玉簪歪斜，眼下青黑浓重，腕间旧疤盘曲，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柔情，他轻轻取过一旁的薄毯，为她披上，指尖擦过她微微蹙着的眉梢时，欧阳虹睫毛一颤，像蝶儿停在花瓣上，翅膀不经意抖了抖。她在睡梦中呓语："莫要...莫要再去冒险..."龙达夫心头大震，方知这几日她定是彻夜未眠，守着自己生死，不由暗道：这女子，不知藏了多少苦楚？三人闭关数月，终悟秘笈精要。临别时，欧阳虹取温润玉珏，系于龙达夫腰间，指尖轻触，稍作停留，道：“此珏可避水厄，公子千万保重，待君凯旋日，盼得早归期。”她心头那点不舍，满肚子的话堵在喉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龙达夫轻抚玉珏，郑重道：“待剿灭血旗门，自当亲返魔湖，奉还金剑于夫人。”欧阳虹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忽然伸手，替他将歪斜的衣领理了理，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低声道："江湖险恶，万事小心..."话锋一转，“金剑既托公子，愿与公子共赴江湖。魔湖有四艳镇守，我必亲手为洪郎报仇！”她已下定决心，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意，无论前方如何，都要与龙达夫并肩作战。令狐琪看着两人，心中默默为他们鼓劲，只盼早日荡平血旗门，还江湖安宁，遂轻咳一声，笑道：“欧阳夫人果是快人快语。有夫人相助，大事何愁不成！”欧阳虹与龙达夫四目相对，眼中既有复仇的坚毅，亦有难以言说的情愫，倒似春蚕吐丝，将两人越缠越紧，便是刀劈剑斩，也休想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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