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人家

宋莹听了林武峰的话，若有所思。

天刚蒙蒙亮，S市城东的小巷里，纺织厂机器的轰鸣声已经穿透薄雾，唤醒了沉睡中的居民。宋莹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丈夫和儿子。她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衣，用手指拢了拢散乱的头发，随手扎成一个简单的发髻。

宋莹攥着夜校宣传单推开玲姐家木门时，潮湿的霉味混着玉米面糊糊的香气扑面而来。玲姐正踮着脚往晾衣绳上挂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听见声响慌忙转身，围裙上还沾着半块没搓净的皂角沫。

"小宋来啦？"她抬手想拢头发，又瞥见指尖的水渍，局促地在围裙上蹭了蹭，"快坐快坐，灶上还煨着红薯呢。"宋莹盯着她眼下青黑的阴影，忽然想起上周暴雨夜，黄玲抱着发烧的筱婷在巷口拦车，雨水顺着麻花辫往下淌的模样。

"玲姐，市里新开的夜校..."宋莹话还没有说完，黄玲就说“锅里还有菜呢？怕焦了”给打断了她。但是，这次的宋莹格外强势，她知道玲姐是个向往读书的人，她的内心是坚韧的。她这次必须让玲姐知道事情的轻重。她当然知道要尊重他人命运！但是，这是她最喜欢的玲姐，她喜欢的就是玲姐身上的一股韧劲，她不想让玲姐再封闭自己了，她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宋莹一个箭步挡在厨房门口，拦住黄玲要往灶台冲的身影："玲姐！就一分钟，听完再去！"她把宣传单拍在斑驳的木桌上，纸张在晨风里簌簌作响，"你总说图南成绩好要供他考大学，可你看看自己——"

黄玲的手悬在半空，被这话刺得僵住。宋莹指着她围裙上的补丁继续说："筱婷去年的棉袄还是改的男童款，你天天给人做新衣裳，自己连件体面衬衫都没有。夜校教会计，学好了能去厂里当文员，赚得比给裁缝店打下手多三倍！"

黄玲明显是动摇的，她想起来了，她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坐在书桌前，信誓旦旦的跟父母说长大后要考入一个好的大学，要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绝不会困于柴米油盐中。那时候的她是有着光芒的，眼睛是亮亮的。可惜，那时候的她没有看到父母眼中的复杂。

后来，她才知道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因为**到来了，一时之间，一切都变了，她们家成为了讨伐的对象。

后来呢？她迫不得已选择结婚，其实，她的内心对她的丈夫是有愧的，因为她利用了他。她知道庄家的不堪，知道他们重男轻女，但是，她没办法，她真的怕了。那个有理想的她已经消失了，留下的只有甘于平庸，整日在财米油盐中度过的黄玲。

其实，在知道厂长是女子时，她恍惚了一阵，真好啊，黄玲想，她没有做到的，有一个优秀的女性做到了。

宋莹的话让她心里又升起了一丝曙光，她是不是可以再实现她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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