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大比

剑宗的山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温灵雨搀扶着叶清霜，一步一步走上长长的石阶。他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师尊的伤势，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师尊，我们快到了。"他轻声说道，感觉叶清霜的身体越来越重。

叶清霜脸色苍白如纸，却仍强撑着挺直腰背："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温灵雨咬了咬唇，没有松手："快到山门了，弟子扶师尊是应该的。"

叶清霜看了他一眼，没再坚持。温灵雨知道，师尊是不想让弟子们看到他虚弱的样子。剑宗宗主，修真界第一剑修，从来都是强大不可战胜的象征。

山门处的守卫弟子远远看到他们，立刻飞奔过来。

"宗主！小师弟！"为首的弟子惊呼，"你们这是..."

"通知药堂长老，宗主受伤了。"温灵雨抢先说道，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沉稳，"再去禀报大长老，宗主需要静养，暂不见客。"

弟子们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平时娇弱的小师弟会如此果断地下令。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分头行动起来。

叶清霜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温灵雨耳根一热，小声道："我...我是不是越矩了？"

"做得对。"叶清霜简短地回答。

这个评价让温灵雨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他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叶清霜能靠得更舒服些。

当他们来到宗主院落时，药堂长老已经候在那里。看到叶清霜的伤势，长老脸色大变："毒已入经脉！宗主怎么还强撑到现在？"

温灵雨心头一紧，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都是因为自己太弱，师尊才会受伤...

"无碍。"叶清霜淡淡地说，却在药堂长老为他检查伤口时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温灵雨再也忍不住，上前握住叶清霜的手："师尊..."

叶清霜的手冰凉得吓人，却在接触到温灵雨指尖时微微一颤。药堂长老惊讶地看了他们一眼——宗主向来不喜与人接触，今日竟允许小徒弟如此亲近？

"小师弟，你先出去吧。"药堂长老和蔼地说，"我要为宗主疗伤，需要安静。"

温灵雨不舍地松开手，却感到叶清霜轻轻回握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但那触感真实存在。

"弟子告退。"他红着脸退出了房间，却没有走远，而是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眼睛紧盯着房门。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已经西斜。温灵雨坐立不安，几次想进去看看，又怕打扰疗伤。正当他犹豫时，院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大长老。"温灵雨连忙起身行礼。

大长老赵无极是剑宗仅次于叶清霜的人物，修为已达元婴中期。他面容威严，目光如电，此刻正审视着温灵雨："听说宗主是为了保护你而受伤？"

温灵雨心头一紧："是...弟子无能，连累师尊。"

"哼。"大长老冷哼一声，"宗主向来冷静自持，从不感情用事。这次却为了你一个小小弟子，险些搭上性命。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温灵雨背后冒出冷汗。大长老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伪装，看到仙草本相。他强自镇定："弟子只是普通散修，蒙师尊不弃，收入门下..."

"普通？"大长老眯起眼睛，"宗主亲自为你创了一套剑法，这是'普通'弟子能有的待遇？"

温灵雨正不知如何回答，药堂长老从房内走了出来："大长老，宗主需要静养，暂不见客。"

大长老脸色一沉："我是来汇报宗门事务的！"

"宗主说了，一切事务暂由大长老代管。"药堂长老不卑不亢，"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大长老冷哼一声，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温灵雨一眼，甩袖离去。

温灵雨长舒一口气，连忙问道："长老，师尊他..."

"毒已逼出，但伤及经脉，需要调养月余。"药堂长老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切不可动武，否则后果严重。"

温灵雨心头一痛："我能进去看看师尊吗？"

药堂长老点点头："宗主刚才问起你。记住，别让他劳神。"

温灵雨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叶清霜半靠在床头，双眼微闭，脸色依旧苍白，但比之前好了许多。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温灵雨身上。

"师尊..."温灵雨跪坐在床边，声音哽咽，"您感觉好些了吗？"

叶清霜轻轻颔首："无碍。大长老为难你了？"

温灵雨摇摇头："没有。师尊别担心，好好养伤。"

叶清霜凝视着他，突然伸手拂过他的肩膀——那里还有邪修留下的伤口："你的伤..."

"我没事！"温灵雨急忙说，"药堂长老已经给我上过药了。"

一阵沉默。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叶清霜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灵雨鼓起勇气，轻轻握住师尊的手："师尊，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叶清霜的手在他掌心微微一动，却没有抽回。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谁也没有打破这份宁静。

"宗门大比..."叶清霜突然开口。

温灵雨一愣。对了，再过半月就是剑宗一年一度的宗门大比，所有弟子都要参加，展示修行成果。往年这个时候，叶清霜都会亲自监督准备工作。

"我会告诉大师兄，一切按往年的规矩办。"温灵雨认真地说，"师尊放心养伤，弟子们会做好自己的本分。"

叶清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温灵雨会考虑得如此周全。他微微点头："你也参赛。"

"我？"温灵雨瞪大眼睛，"可是我才入门半年..."

"展示春风化雨剑法。"叶清霜语气坚定，"你能行。"

这个信任让温灵雨胸口发热。他重重点头："我一定不会让师尊失望！"

接下来的日子，温灵雨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练剑，然后去照顾叶清霜。起初药堂长老不允许他久留，但随着叶清霜伤势好转，温灵雨获准陪伴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发现师尊在病中会变得比平时柔和些，偶尔甚至会允许他读些游记杂谈来解闷。这天傍晚，温灵雨正坐在床边轻声读着一本山水志，突然注意到叶清霜眉头微蹙，似乎不适。

"师尊？是不是伤口又疼了？"他放下书卷，关切地问。

叶清霜轻轻摇头："无妨，只是有些...烦闷。"

温灵雨眨了眨眼。强大如叶清霜，也会感到烦闷吗？他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师尊稍等！"

他跑回自己的小院，取来一把七弦琴。这是他从青溪镇带回来的，一直没机会展示。

"弟子...学了一首安神曲。"他红着脸说，"如果师尊不嫌弃..."

叶清霜略显惊讶，但点了点头。

温灵雨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拨琴弦。清越的琴音在室内流淌，如山间清泉，似春风拂柳。这是他偷偷学的曲子，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弹给师尊听。

叶清霜静静听着，紧绷的眉头渐渐舒展。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他轻声道："很好听。"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温灵雨心头涌起一阵甜蜜。他偷偷抬眼，发现叶清霜正注视着自己，目光中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两人视线相接的瞬间，温灵雨心跳加速，慌忙低头整理琴弦。

"宗门大比准备得如何？"叶清霜移开目光，问道。

温灵雨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一切顺利。大师兄负责统筹，二师姐在训练新弟子。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大长老似乎对我参赛有意见。"

叶清霜眼神一冷："为何？"

"他说...我才入门半年，没资格与师兄师姐们同台竞技。"温灵雨低声回答，"还说我定会丢师尊的脸..."

"不必理会。"叶清霜声音罕见地带了怒意，"我亲自教你，谁敢质疑？"

温灵雨心头一暖，却又担心师尊动怒影响伤势："师尊别生气，弟子会用实力证明自己的！"

叶清霜看了他一眼，神色缓和下来："你的春风化雨剑法已得三分真意，足够应付大比。"

这个评价让温灵雨欣喜若狂。要知道，叶清霜从不轻易夸奖弟子，能得到"三分真意"的评价已是极高的认可。

"对了，"叶清霜突然说，"大比那天，我会到场。"

温灵雨一惊："可是您的伤..."

"无碍。"叶清霜语气坚决，"我自有分寸。"

温灵雨知道无法改变师尊的决定，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在大比上表现出色，不让师尊失望。

......

宗门大比当日，整个剑宗热闹非凡。主峰上的比武台被装饰一新，四周坐满了弟子和长老。温灵雨站在参赛弟子队列中，手心全是汗。他不断张望入口，寻找叶清霜的身影。

"别看了，宗主重伤初愈，不会来的。"站在他旁边的三师兄嗤笑道，"听说你非要参赛？等着第一轮就出丑吧。"

温灵雨咬唇不语。他相信师尊一定会来。

果然，就在大长老宣布大比开始的那一刻，一道白色身影缓步走入场地。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弟子齐齐行礼："恭迎宗主！"

叶清霜依旧一袭白衣，只是脸色比平日苍白，步伐也比往常慢了些。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淡淡道："开始吧。"

大长老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说什么，宣布了大比规则。

温灵雨站在台下，眼睛一刻不离叶清霜。他能看出师尊在强撑，那挺直的背脊和淡然的姿态下，是尚未痊愈的伤痛。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紧。

"第三场，温灵雨对赵寒！"

听到自己的名字，温灵雨深吸一口气，走上比武台。对面是他大师兄赵寒，筑基中期修为，在弟子中实力名列前茅。

台下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小师弟对大师兄？这不是找虐吗？"

"听说宗主亲自教了他一套剑法..."

"才半年能学到什么？等着看笑话吧！"

温灵雨屏蔽了这些议论，向赵寒行礼："请大师兄指教。"

赵寒笑了笑："小师弟，我会手下留情的。"

比试开始的钟声响起。赵寒率先出手，剑势如虹，直取温灵雨中路。温灵雨不慌不忙，施展春风化雨剑法的守势，木剑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竟将赵寒凌厉的攻势轻轻拨开。

"咦？"赵寒惊讶出声，随即变招，剑速更快。

温灵雨全神贯注，将半年所学尽数施展。他的剑法看似柔和无力，却如水般无孔不入，几次险些突破赵寒的防御。

台下议论声越来越大。谁都没想到，入门仅半年的小师弟竟能与大师兄打得有来有回。

主位上，叶清霜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

三十招过后，赵寒终于认真起来："小师弟，小心了！"

他使出了成名绝技"寒星点点"，剑尖化作数十点寒光，笼罩温灵雨全身要害。温灵雨仓促应对，左支右绌，眼看就要落败。

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叶清霜微微前倾的身体和关切的眼神。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不能就这样认输！

危急关头，温灵雨福至心灵，突然变招。他不再拘泥于剑招形式，而是将体内灵气按照春风化雨剑法的运行路线催动，木剑上竟泛起淡淡绿光。

"这是...剑意？！"台下有长老惊呼。

温灵雨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他清晰地看到赵寒每一剑的轨迹，然后不假思索地出剑反击。

"锵！"

一声脆响，赵寒的剑被挑飞，旋转着插入远处的木柱。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赵寒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半晌才苦笑道："我输了。"

温灵雨这才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赢了。他下意识看向主位，叶清霜正注视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许。

"温灵雨胜！"裁判高声宣布。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惊叹声。温灵雨红着脸向赵寒和裁判行礼，然后快步走下台。他心跳如鼓，既因为胜利的喜悦，更因为叶清霜那个眼神。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温灵雨如有神助，接连战胜了三位师兄师姐，最终闯入四强。每一次胜利后，他都会看向叶清霜，而师尊总会给他一个几不可察的点头。

半决赛对阵二师姐林霜时，温灵雨已经精疲力尽。林霜是筑基后期修为，剑法凌厉非常。五十招过后，温灵雨渐渐不支，被逼到台边。

"小师弟，认输吧。"林霜劝道，"你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温灵雨摇摇头，倔强地站稳。就在这时，他感到体内灵力突然躁动起来——是仙草本源力量！可能是因为体力透支，这股力量开始不受控制地外溢。

他的指尖微微泛绿，发梢也开始变长。台下的人还没注意到这个变化，但主位上的叶清霜立刻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温灵雨咬牙压制体内的异动，却导致动作一滞，被林霜抓住破绽，一剑指向咽喉。

"林霜胜！"

台下响起掌声，但温灵雨已经听不见了。他浑身发抖，拼命压制着即将暴走的灵力。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冰雪气息靠近，叶清霜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一只手稳稳扶住他的肩膀。

"做得很好。"师尊低声说，同时输入一股灵力帮他稳定状态。

温灵雨顿时感到一股清凉流遍全身，躁动的灵力渐渐平息。他抬头看向叶清霜，发现师尊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显然是在强撑。

"师尊，您的伤..."

"无碍。"叶清霜转向众人，"今日大比到此结束。明日再决胜负。"

说完，他示意温灵雨跟他离开。两人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出比武场。

回到宗主院落，叶清霜立刻布下隔音结界，然后才允许自己露出疲态，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师尊！您不该强撑的！"温灵雨急得眼泪直打转，"都是我不好，差点暴露身份..."

叶清霜睁开眼，伸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你表现得很好。大长老现在无话可说了。"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温灵雨呆住了。叶清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收回手，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去休息吧。"他淡淡道，"明日不必参加决赛了。"

温灵雨点点头，却不肯离开："师尊先休息，我等您睡着了再走。"

叶清霜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有拒绝。当他躺下后，温灵雨轻手轻脚地为他掖好被角，然后跪坐在床边守着，就像之前叶清霜为他做的那样。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叶清霜安静的睡颜上。温灵雨不自觉地伸手，想要触碰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却在最后一刻缩回了手。

"晚安，师尊。"他轻声说，然后悄悄退出了房间。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关上门后，叶清霜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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