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大会

回到剑宗的第七日清晨，温灵雨正在药园照料灵药，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钟声——这是召集全体弟子的信号。他擦了擦手上的泥土，快步向主峰广场走去。

路上遇到的弟子们神色各异，有的好奇，有的忧虑。温灵雨拉住熟悉的二师姐林霜："师姐，出什么事了？"

林霜脸色不太好看："大长老发起宗门大会，说要讨论...你和宗主的事。"

温灵雨心头一紧。自从青岚山任务回来后，剑宗内部关于他和叶清霜的流言就愈演愈烈。有人说看到他使用奇特的藤蔓剑气，有人说叶清霜为了救他不惜放过灵植阁余孽，更有人直接质疑他的身份。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上千名剑宗弟子，黑压压一片。高台上，十二位长老分坐两侧，中央的主位空着——叶清霜还未到场。大长老赵无极站在台前，面色严肃地扫视众人。

温灵雨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心跳如鼓。他能感觉到不少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有好奇的，有怀疑的，甚至还有敌意的。

"肃静！"赵无极洪亮的声音压下了场中的嘈杂，"今日召集诸位，是为讨论一件关乎剑宗未来的大事。"

他顿了顿，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温灵雨所在的位置："近来，宗主叶清霜与弟子温灵雨缔结灵契一事，已引发诸多争议。老夫身为大长老，不得不代表长老会提出质疑。"

场中一片哗然。温灵雨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首先，"赵无极提高音量，"灵契乃高阶契约，通常只在道侣或生死之交间缔结。宗主与弟子结此契约，有违师徒伦常。"

"其次，据老夫调查，那温灵雨并非人类，而是一株仙草化形！"赵无极突然指向温灵雨，"此等异类混入剑宗，又得宗主特殊对待，其中必有蹊跷！"

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在温灵雨身上，如芒在背。他脸色苍白，却挺直了腰背，没有躲闪。

"最后，更是最重要的一点。"赵无极环视全场，"灵契引发天地异象，改变剑宗灵力流向，已影响到护山大阵的稳定。长此以往，恐危及剑宗根基！"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场中弟子议论纷纷。温灵雨能感觉到，大部分人的态度已经从好奇变成了疑虑甚至排斥。

"请宗主现身说法！"有弟子高声喊道。

"对！请宗主解释！"更多人附和起来。

就在这骚动达到顶峰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如同冰雪般浇灭了所有嘈杂：

"本座在此。"

人群自动分开，叶清霜一袭白衣，缓步走来。他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般精准，所过之处，弟子们纷纷低头行礼。温灵雨痴痴地望着那道身影，既希望师尊为自己解围，又怕他因此陷入更深的非议。

叶清霜径直走上高台，在主位坐下。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赵无极身上："大长老有何建议？"

赵无极似乎早有准备，拱手道："老夫建议，第一，解除宗主与温灵雨之间的灵契；第二，彻查温灵雨来历；第三，若确认其为仙草化形，应逐出剑宗，以正视听！"

"轰"的一声，场中炸开了锅。温灵雨浑身发冷，仿佛掉进了冰窟。逐出剑宗...那就意味着再也见不到师尊了...

叶清霜抬手，全场立刻安静下来。他看向赵无极，声音平静得可怕："大长老可知，灵契一旦结成，除非一方身死，否则无法解除？"

赵无极脸色一变："这...老夫不知。"

"再者，"叶清霜继续道，每个字都像冰锥般刺入人心，"灵植化形亦是生灵，剑宗立派三百年，可曾规定不得收灵植化形者为弟子？"

"不曾..."赵无极额头渗出冷汗，"但..."

"最后，"叶清霜打断他，"护山大阵运转如常，何来影响一说？大长老莫非质疑本座的判断？"

赵无极被这连番质问逼得后退半步，但很快又挺直腰板："宗主！老夫身为大长老，有权质疑任何危害剑宗的行为！那温灵雨来历不明，又得宗主特殊对待，难道不该查个明白？"

叶清霜眼神一冷，正要说话，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台下传来：

"弟子温灵雨，有话要说！"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温灵雨深吸一口气，走上高台。他能感觉到叶清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丝罕见的担忧。

"弟子温灵雨，"他向叶清霜恭敬行礼，然后转向众人，"确实是一株天心仙草化形。"

场中一片哗然。温灵雨没有停顿，继续道："一年前，我在天剑峰化形，幸得宗主收留，拜入剑宗。宗主待我恩重如山，教我剑法，救我性命。灵契一事，也是为救我性命不得已而为之。"

他转向赵无极："大长老质疑我的身份，我可以理解。但质疑宗主的用心，我绝不能接受！"

这番话掷地有声，场中不少弟子露出动容之色。赵无极却冷笑一声："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妖！你说宗主救你性命，那敢问你是如何受伤的？又为何需要灵契这等高阶契约来救治？"

温灵雨语塞。他不能说出柳青羽和灵植阁的事，那会牵扯出叶清霜为救他与灵植阁开战的真相，给师尊带来更多麻烦。

"是因为..."他绞尽脑汁想找个合理的解释。

"够了。"叶清霜突然开口，"灵雨是我亲传弟子，他的事，轮不到外人过问。"

赵无极脸色铁青："宗主此言差矣！剑宗乃名门正派，岂能容来历不明的妖物混入？若传出去，我剑宗颜面何存？"

"妖物？"叶清霜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大长老是在说本座的弟子？"

一股恐怖的威压从叶清霜身上爆发，整个广场的温度骤降，地面上凝结出一层薄霜。赵无极被这股气势逼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

"宗主息怒！"几位长老连忙上前劝阻。

叶清霜缓缓起身，目光如剑："本座今日把话说明。温灵雨是我叶清霜的弟子，谁动他，就是与我为敌。"

这句话如同惊雷，震得全场鸦雀无声。温灵雨眼眶发热，师尊竟为了他当众说出这样的话...

赵无极脸色变幻，突然转向其他长老："诸位！宗主如此偏袒一个妖物，置剑宗声誉于何地？老夫提议启动'宗主弹劾令'，请长老会投票决定！"

"弹劾令"三字一出，场中一片哗然。这是剑宗最高级别的质疑程序，一旦启动，十二位长老将投票决定是否罢免宗主。剑宗立派三百年来，从未有人动用过此令！

叶清霜眼神冰冷："大长老确定要走到这一步？"

赵无极咬牙道："为了剑宗，老夫义不容辞！"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温灵雨看着叶清霜孤身面对众长老的身影，心如刀绞。都是因为自己，师尊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一个念头突然在他心中浮现——如果自己离开，是不是就能平息这场风波？师尊不必再为难，剑宗也能恢复平静？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如野草般疯长。温灵雨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诸位长老，师兄师姐。"他上前一步，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弟子温灵雨，自愿退出剑宗。"

这句话如同一记闷雷，震得所有人都愣住了。叶清霜猛地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灵雨！"他罕见地提高了声音，"胡说什么！"

温灵雨不敢看师尊的眼睛，怕自己一看就会动摇。他继续道："弟子感激剑宗的栽培，更感激宗主的教导。但既然我的存在引发了这么多争议，那么...我自愿离开。"

赵无极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算你识相。"

"闭嘴！"叶清霜一声冷喝，赵无极如遭雷击，踉跄后退数步。宗主转向温灵雨，声音低沉："跟我回去。"

这简短的三个字，几乎击溃了温灵雨的所有防线。他多想就这样跟着师尊离开，回到那个安心的小院...但他不能这么自私。

"对不起，师尊。"温灵雨跪下，向叶清霜重重磕了三个头，"弟子...告辞。"

说完，他起身快步走下高台，穿过鸦雀无声的人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回头，看到师尊的眼神，他就会崩溃。

"温灵雨！"叶清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情绪波动。

温灵雨脚步一顿，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但他只是抬手擦了擦，继续向前走去，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

温灵雨离开后的第三天，叶清霜独自坐在洞府中，面前摊开着一本古籍，却久久没有翻动一页。

洞府外，剑宗已经恢复了表面的平静。那日的宗门大会以温灵雨的离开而草草收场，大长老赵无极虽然达到了目的，却也不敢再提弹劾之事——叶清霜最后的那个眼神，让他明白有些底线不可触碰。

叶清霜抬手，轻轻拂过桌上一株小小的灵植——这是温灵雨留下的，说是能净化空气。小东西走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带，只拿了一柄青芽剑和几件换洗衣物。

指尖传来灵植叶片柔软的触感，让叶清霜想起那个小徒弟总是小心翼翼触碰自己衣袖的样子。他收回手，眉头微蹙。这三日来，他尝试过修炼，却总是心不在焉；尝试过处理宗务，却频频走神。

灵契的联系让他能隐约感知到温灵雨的状态——小东西还活着，情绪低落但稳定，目前应该在剑宗附近的某个小镇上。有好几次，叶清霜几乎要御剑去找他，但理智又让他停下了脚步。

温灵雨选择离开是为了他和剑宗，若贸然寻回，岂不是辜负了那份心意？

"宗主。"洞府外传来执事长老的声音，"天机阁阁主求见。"

叶清霜眉头一皱。天机阁是修真界最神秘的组织，专精预言和古老秘术，极少与外界往来。阁主莫问天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为何突然造访剑宗？

"请。"

片刻后，一位身着星纹长袍的中年男子走入洞府。他面容平和，双目却深邃如星空，仿佛能看透一切。

"叶宗主，久仰。"莫问天拱手行礼，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叶清霜回礼："莫阁主远道而来，有何指教？"

莫问天微微一笑："为'剑草共生'而来。"

叶清霜眼神一凝："阁主知道些什么？"

"很多，又很少。"莫问天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天心仙草千年一现，知道剑草共生可窥天道，还知道...你们之间的灵契并非偶然。"

叶清霜不动声色："继续。"

"剑宗古籍中应该有过记载，只是残缺不全。"莫问天从袖中取出一卷古老的竹简，"这是完整版的《剑草录》，记录了千年来的所有剑草共生案例。"

叶清霜接过竹简，快速浏览起来。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竹简上记载，剑草共生是天地间最奇妙的缘分之一，剑修与仙草化形者天生互补，若能结契，对双方修行都有极大裨益。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最后一段话：

"剑草共生，天劫将至。二者同心，可渡此劫；二者相离，必遭其祸。"

"天劫？"叶清霜抬头，"什么意思？"

莫问天摇头："天机不可尽泄。我只能说，温灵雨与你的相遇是命中注定，你们分开越久，危险就越大。"

叶清霜握紧竹简："阁主为何告知这些？"

"因为天劫影响的不仅是你们二人，而是整个修真界。"莫问天的表情罕见地严肃起来，"叶宗主，时间不多了。你必须找回温灵雨，并且...正视你们之间真正的联系。"

"真正的联系？"叶清霜眼神微动。

莫问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灵契结成后，你是否能感知他的情绪？是否会在修炼时不自觉地想起他？是否在他离开后，感到心神不宁？"

三个问题，个个切中要害。叶清霜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那就对了。"莫问天意味深长地说，"剑草共生，从来就不只是师徒那么简单。"

说完，他拱手告辞，留下叶清霜一人在洞府中沉思。

......

与此同时，剑宗山脚下的小镇上，温灵雨正坐在客栈房间里发呆。三天了，师尊没有来找他...这是好事，说明自己的离开确实缓解了剑宗的矛盾。但心里那个空洞却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摸了摸怀里的青芽剑，这是师尊送的，现在成了唯一的慰藉。灵契的联系让他能模糊感知到叶清霜的状态，师尊似乎...很不安？这不像他。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温灵雨好奇地推开窗，看到街上人群骚动，纷纷抬头看向天空——剑宗方向的上空，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片诡异的红云，如同鲜血般刺目。

"那是什么？"路人惊恐地议论着。

温灵雨心头一紧。这种异象绝非寻常，难道是剑宗出事了？他立刻抓起青芽剑，冲出客栈。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必须回去看看，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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