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真相

地下室的铁门被撞开时，许明真已经翻窗逃到小巷。警笛声从两个方向逼近，她蜷缩在垃圾箱后，看着陈骏的助理被警察按倒在地，那个装着数据的硬盘滚落到水沟里。

手机震动，林教授发来定位：【医院后门，现在！】

许明真压低帽檐，沿着墙根阴影疾走。转过街角，林教授的车闪着双闪。她刚拉开车门，一个文件袋就塞到她手里。

"先看这个。"林教授一脚油门驶离现场，"今早刚从银行保险柜取出的。"

文件袋里是一沓发黄的法律文件，最上面那张的标题让许明真血液凝固：《宋清澜监护权转让协议》，签署日期2000年1月15日——宋母跳楼前三天。父亲潇洒的签名旁，还有一个陌生的公章：星空音乐艺人管理部。

"这不合逻辑..."许明真手指发抖，"如果只是版权纠纷，为什么要涉及监护权？"

林教授猛打方向盘拐进医院后门："因为《春日祭》的版权在你父亲手里！当年他利用监护权转移，把版权作为'未成年人财产'转给了星空音乐！"

车还没停稳，许明真就冲了出去。穿过消毒水气味浓重的走廊，推开612病房门——宋雨晴的床前围满了医生，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高烧40度！"护士大喊，"准备冰敷！"

许明真被拦在警戒线外，只能透过人群缝隙看到宋雨晴潮红的脸。她的嘴唇不停颤动，像是在说什么。许明真拼命挤上前，终于听清了：

"降E小调...不，应该是...减七和弦..."

她在昏迷中还在编曲。

"让一让！"医生推着药车过来。许明真被挤到墙角，突然注意到床底有个反光的小物件——一枚纽扣大小的金属片，上面有细小的孔洞。

窃听器。

她假装系鞋带，迅速将金属片踩在脚下。这时林教授匆匆赶来，在她耳边低语："记者会一小时后开始，已经把你发的录音带整理成——"

"等一下。"许明真打断他，指向病床，"能弄到一台钢琴吗？就算是电子琴也行。"

林教授皱眉："现在？"

"她在听。"许明真盯着宋雨晴蠕动的嘴唇，"只有音乐能穿过高烧的迷雾。"

十五分钟后，一台老旧电子琴被推进病房。医生们反对无效，最终妥协"最多半小时"。

许明真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弹的不是《耳钉之歌》，而是宋母《春日祭》的原版旋律。当弹到第二乐章时，她突然加入宋雨晴昏迷前念叨的减七和弦——一个不和谐却异常动人的变奏。

监测仪的警报声渐渐平缓。

"体温开始降了！"护士惊呼。

许明真没有停，继续弹奏着，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病房时，宋雨晴的眼睛缓缓睁开。

"我听见..."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妈妈在旋律里..."

记者招待会在医院会议室仓促举行。林教授站在镜头前，播放了那盘录音带的最后一段——之前被刻意抹去的部分：

【陈总，版权已经到手，为什么还要逼她放弃监护权？】——这是许父的声音。

【许律师，别忘了我们的协议。】陈骏的冷笑清晰可闻，【那孩子有绝对音感，和她妈一样。留着迟早是祸害...】

【你们答应过只是吓唬她！】许父的声音突然激动，【我绝不会参与谋杀！】

【晚了。】陈骏轻描淡写，【你签的那些文件，足够让你也坐十年牢。】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现场记者一片哗然，闪光灯几乎掀翻屋顶。许明真站在角落，看着镜头转向病房直播画面——宋雨晴虚弱但坚定地举起那份监护权文件：

"这不是法律，是谋杀。"她对着话筒说，"但今天，我们选择用音乐而非仇恨回应。"

她示意护士帮忙举起手机，播放了一段音频——许明真今早弹奏的《春日祭》变奏版。旋律在会议室回荡，有几个资深音乐记者突然站起来：

"这是...二十年前宋清澜未发表的版本！"

直播视频瞬间刷爆全网。许明真悄悄退出会议室，却在走廊被父亲拦住。许志远西装凌乱，眼里布满血丝：

"你知道你毁了什么吗？律所上百员工的生计！我们家族的声誉！"

许明真摘下眼镜——这个动作让许父愣了一下。她从小就被教育"眼镜是许家体面的象征"。

"爸，您听过宋清澜的原版《春日祭》吗？"她轻声问，"真的很美。"

许父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那只是...商业纠纷..."

"不。"许明真将眼镜折好放进他西装口袋，"这是艺术与贪婪的战争。而我选择站在艺术这边。"

她转身走向病房，身后传来父亲崩溃的喊声："你会后悔的！没有家族支持，你什么都不是！"

宋雨晴已经换好便装等在门口，额头的纱布还没拆，却坚持要立刻离开医院。她们打车直奔高中母校——那个所有故事开始的音乐教室。

夕阳西下，琴房沐浴在金色光线中。宋雨晴抚摸着旧钢琴上的划痕，突然笑起来："记得吗？你第一次在这里逮到我逃课。"

许明真坐到琴凳上，手指抚过琴键："我当时想，这个染头发打耳钉的女生真吵。"

"现在呢？"

"现在..."许明真突然弹起《耳钉之歌》的摇滚版，力度大得钢琴都在震动，"我觉得不够吵！"

宋雨晴瞪大眼睛——这完全不是许明真一贯的风格。没有精确的节拍，没有严谨的和弦，只有喷薄而出的情感。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许明真摘下眼镜扔到一边：

"我不再需要茱莉亚的录取书，也不需要父亲的认可。"她喘息着说，"我唯一确定的是——我的每首曲子都必须有你的和弦。"

宋雨晴的眼圈红了。她从包里取出那页泛黄的乐谱——宋清澜的遗作《春日祭》终章，平铺在钢琴上：

"那这份乐谱需要两个签名——作曲：宋清澜，改编：许明真 & 宋雨晴。"

她们共同在乐谱右下角签名，日期旁边，宋雨晴画了一个小小的音符，和耳钉上一模一样。

当晚的新闻铺天盖地：陈骏在机场被捕，星空音乐股价暴跌，教育部宣布将《春日祭》纳入音乐教材...而许明真和宋雨晴关掉手机，在天台看了一整夜星星。

"接下来呢？"宋雨晴问，"你的茱莉亚..."

"休学了。"许明真轻松地说，"林教授帮我联系了欧洲的音乐学院，但..."

"但？"

"我想先做一件事。"许明真转向她，"找到其他被星空音乐迫害的音乐人，帮他们拿回作品。"

宋雨晴笑了："巧了，我正打算解约去做独立音乐人。"

她们约定分头行动——许明真去北方寻找一位被雪藏的老歌手，宋雨晴南下联系地下音乐人。临别那天，机场的电子屏正在播放陈骏案件的进展，许明真突然问：

"那天流星雨...你许的愿望是什么？"

宋雨晴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塞进她口袋："现在实现了。"

飞机冲上云霄时，许明真打开纸条，上面是宋雨晴五年前稚嫩的笔迹：

【愿有一天，我们的声音被全世界听见。】

她望向窗外，云海之上阳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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