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永承

巨大的爆炸吞噬了一切。火焰冲天而起，炽热的气浪甚至掀到了悬崖之下。爆炸的冲击波让飞行翼剧烈晃动，孟剑雪不得不全力稳住姿态。但在那一瞬间，透过雨幕和火焰，他似乎看见赵扬最后做了一个动作——他摘下了自己的战术头盔，朝他们的方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雨，还在下，仿佛永远不会停。可有些人，却只能永远停在这里。

飞行翼带着他们在暴风雨中艰难前行。雨水拍打在金属翼面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孟剑雪能感觉到祁欣的手腕在自己掌心里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伤痛。

"高度下降太快！"祁欣在通讯器里喊道，她的声音被静电干扰得断断续续，"左侧推进器受损！"

孟剑雪咬紧牙关，外骨骼的警报声在他耳边尖锐地鸣叫着。能量读数正在急速下降，60%...45%...30%...他们就像一只折翼的机械鸟，在暴风雨中绝望地滑翔。

"准备撞击！"

他们重重地摔在一片泥泞的乱石滩上。孟剑雪的外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属关节扭曲变形。他第一时间翻身查看祁欣的情况，发现她的左腿被一块锋利的岩石划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还能走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祁欣没有回答，只是咬着牙点了点头。她的脸色在雨夜中显得格外苍白，但眼神依然坚定。孟剑雪知道，这就是她表达"我能坚持"的方式。

他们互相搀扶着躲进崖底的一处岩缝。狭窄的空间勉强能遮蔽风雨，但寒意依旧渗入骨髓。孟剑雪靠着岩壁缓缓滑坐，外骨骼的损伤警报不断闪烁，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管了。雨水顺着岩壁滴落，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上敲打出不规则的节奏。他的外骨骼发出微弱的电流声，受损的部件时不时迸出火星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赵扬的飞行翼——它现在属于他了。金属表面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几处凹痕记录着主人最后的英勇。孟剑雪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一个夜晚，互不相识，不知姓名的他们站在镇南关的城墙上，看着城内的灯火。

"你们说，"赵扬当时突然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们战死，会有人记得么？"

"应该不会吧？毕竟，我们的生死都不由我们自己"祁欣摇摇头

"我是说如果。"赵扬的声音很轻，"如果...我们没能等到战争结束，没能看到黎明。"

孟剑雪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蠢话，好像是"怎么可能，我们都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赵扬听完大笑，笑声在夜风中传得很远。而现在，那个会大笑的男人，已经化作了悬崖上的一团火焰。

"他说...让我成为光。"孟剑雪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祁欣沉默了很久。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岩石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他知道你会做到。"她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孟剑雪闭上眼睛。他的身体因为失血而开始发冷，但胸腔里却燃烧着一团火。赵扬最后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光，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但必要时，也可以是一个人"

是啊，光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它需要传递，需要延续，需要在最黑暗的时刻依然有人愿意举起火把。孟剑雪突然明白了赵扬的含义——那不是告别，而是传递。

岩缝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远处的雷声像战鼓般轰鸣，闪电偶尔照亮整片山谷。在某一刻的闪电中，孟剑雪看见祁欣正望着他，眼神中带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情绪。

"赵扬...朝阳"这个名字从他干裂的唇间挤出，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孟剑雪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最后一刻的画面——赵扬转身时决绝的背影，步枪喷吐的火光，然后是那团吞噬一切的巨大火焰。

"他...为你而牺牲。"祁欣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平静得可怕。她蜷缩着身体，右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临时包扎的布条。"为了让我们逃出来。"

孟剑雪猛地睁开眼睛，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滑落，像是眼泪。"我知道..."

雨幕如织，远处的雷声沉闷地滚动着，仿佛天空也在为这场悲剧哀鸣。孟剑雪抬起颤抖的手，摸向外骨骼上新安装的飞行翼——那是赵扬的。金属表面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几处凹痕记录着主人最后的英勇。

"他说...让我成为光。"孟剑雪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飞行翼的边缘，"可我现在只觉得黑暗。"

祁欣侧过头，雨水打湿了她的短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赵队长相信你。"她轻声说，"他相信你能做到我们都没能做到的事，为我们带来和平"

孟剑雪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那不是伤口带来的痛楚，而是一种更深、更尖锐的撕裂感。"他本可以自己逃的，这该死的飞行翼能承载两个人！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留下来？"

"因为你是'希望'，孟剑雪。"祁欣的声音变得坚定，"如果我没猜错，你加入寻星会不止是为了参军这一个纯粹的目的吧。你也想为百姓做些什么，而赵队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想法"

孟剑雪咬紧牙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希望？多么讽刺的词。现在他只觉得绝望像这无尽的雨水一样淹没了他。外骨骼的损伤警报声滴滴作响，和他的心跳一样紊乱。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崖底。孟剑雪看到祁欣眼中的坚定，也看到了自己映在岩壁上的影子——一个伤痕累累的战士，背负着逝者的期望。

"我做不到..."孟剑雪的声音破碎不堪，"没有他，我们甚至不知道怎么找到下一个据点。他才是真正的领袖，我只是...只是个跟在他后面的小兵。"

祁欣突然伸手抓住孟剑雪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感到疼痛。"看着我！"她命令道，"赵扬选择了你，不是因为你是完美的，而是因为你有改变一切的可能。现在不是你怀疑自己的时候，而是你为改变未来，实现他愿望付诸行动的时候！"

雨声变得更大了，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孟剑雪感到一阵眩晕，失血和寒冷开始侵蚀他的意识。但祁欣的话像一柄利剑，刺穿了他自怜的迷雾。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祁欣松开手，警惕地望向悬崖上方，"我们需要在你外骨骼完全失效前离开。"

孟剑雪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充满肺部。赵扬最后的嘱托在他耳边回响——"成为终结黑暗时代的光"。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雨水打在脸上的冰冷触感，仿佛这样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给我五分钟。"孟剑雪说，声音低沉但已经不再颤抖。他摸索着外骨骼上的控制面板，开始手动调整能量分配。"我需要重新校准飞行系统。"

祁欣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型医疗包，开始处理自己手臂的伤口。她的动作干净利落，但孟剑雪注意到她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雨滴在岩石上汇聚成细流，沿着地势流向低处。孟剑雪盯着那些水流，思绪飘向远方。

"校准完成。"孟剑雪突然说，打断了回忆。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肩膀，飞行翼发出轻微的嗡鸣声。"能量只够短途飞行，我们必须找到最近的隐蔽点。"

祁欣站起身，雨水顺着她的作战服流下。"往东三公里有一个废弃的通讯站，我们可以暂时休整。"

孟剑雪点点头，伸手扶住岩壁想要站起来。一阵剧痛从肋部传来，他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又跌坐回去。祁欣立刻扶住他的手臂，两人就这样互相支撑着站立在雨中。

"能行吗？"祁欣问道，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孟剑雪没有立即回答。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与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混在一起。赵扬已经不在了，但战斗还要继续。这个念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脏发疼。

"我必须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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