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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清晨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意,江楠桉走出单元门,下意识地搓了搓手。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楼前——果不其然,林迟行那辆花里胡哨的山地车已经歪在墙边,它的主人正叼着半片烤得微焦的面包,单肩挂着书包,斜靠车旁,右手腕上依旧吊着绷带,左手却灵活地翻着一本小小的单词手册。
林迟行:“早啊!”
林迟行听到脚步声抬头,含糊不清地招呼,眼睛在清晨的薄雾中亮得像启明星,笑容是毫无保留的灿烂。
他“咔嚓”咬断嘴里的面包。
林迟行:“顺路,一起?”
语气理所当然,带着少年特有的不容拒绝的直率。
江楠桉看着他那副吊着手臂还不忘装酷的模样,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江楠桉:“嗯。”
江楠桉:“手怎么样了?”
她走近,目光落在他被绷带和护腕包裹的左手腕上。
林迟行:“小意思!”
林迟行满不在乎地把面包一口塞进嘴里,空出来的左手做了个大力水手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结果牵动了伤处,疼得他呲牙咧嘴了一下,又强行扭成“一切尽在掌握”的耍帅表情。
江楠桉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个清晨,成了此后许多天的开始模式。
林迟行像是找到了一个新的“据点”,风雨无阻地出现在江家楼下,以极其正当的“顺路”理由,护送江楠桉上学。
校医室的“静养”建议被他选择性无视,手腕的伤势成了他光明正大拒绝搬重物的完美借口,也成了江楠桉偶尔帮他整理被风吹乱的书包带子、系一下松开的围巾末梢时,他那眼角眉梢藏不住得意的小尾巴。
唐妤怡成了这微妙氛围的头号目击者。
物理课小测前的午休,三人像往常一样在图书馆角落讨论题目。
江楠桉专注地在一张草稿纸上演算,落笔沙沙作响。
唐妤怡托着腮,目光习惯性地在两人间逡巡。
突然,她定住了。
她看到林迟行看似认真盯着自己的习题册,但那眼神明显没聚焦。
视线悄悄地、长久地、胶着在江楠桉垂下的眼睫上,又滑过她捏着笔的纤细手指,最后停留在她微抿着、显得格外认真的唇线上。
那份专注,超过了任何一道物理难题。
江楠桉毫无所觉。
她解开了一道难题,轻轻呼了口气,刚想抬头分享思路,却猛地撞进林迟行失神的凝视里。
空气骤然凝固。
林迟行像是被捉赃的小偷,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他慌乱地别开视线,脸颊瞬间爆红,连耳朵尖都染上了赤色。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拿起桌上的水杯掩饰,“咣当”一声笨拙地碰倒了杯子,半杯水漫了出来,打湿了他大半页习题册。
唐妤怡:“喂!林迟行你干嘛呢!我的题!”
唐妤怡吓得跳起来抢救自己的书本。
林迟行:“我…我…手滑!对!手滑!”
林迟行语无伦次,抓起纸巾胡乱擦拭水渍,头埋得几乎要钻到桌子下面去,不敢再看江楠桉一眼。
江楠桉也愣在那里,指尖还捏着笔,刚才那道解出难题的轻松感被一种奇异的慌乱取代。
脸颊悄悄爬上两抹薄红,像被朝霞晕染开的胭脂。图书馆里的空调暖风吹拂在脸上,带来一阵令人心慌意乱的燥热。
唐妤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看看桌面上那片狼藉的水渍和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似的林迟行,心里瞬间恍然大悟。
一种“果然如此”和“被我抓到了吧”的兴奋感油然而生,取代了刚才的气恼。
她捂着嘴,强忍着没笑出声来,眼神亮晶晶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发现秘密的狡黠笑意。
下午放学铃声刚响,唐妤怡就拽着江楠桉冲出教室,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林迟行:“重大发现!重大发现!林大侠对你……”
江楠桉:“妤怡!”
江楠桉脸更红了,下意识想捂她的嘴。
唐妤怡:“哎呀别否认!”
唐妤怡躲开,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
唐妤怡:“瞧他看你那眼神!图书馆里,魂儿都被勾走了似的!啧啧啧,少年怀春啊!”
两人笑闹着走出校门,刚准备分开,江楠桉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
“桉桉…”
江母的声音一反常态地紧绷,带着强压的焦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今天放学……能不能去趟东街口的那个惠民超市?妈、妈临时有事……给你转了点钱,你去买点……买点晚上用的菜。”
惠民超市?那里离家有两个街区远,而且价格比社区新开的那家连锁超市贵不少。
母亲向来精打细算,怎么会舍近求远?
江楠桉:“妈,发生什么事了?”
江楠桉的心沉了下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江母极力掩饰的抽气声。
“……没事,就是……没事。你快去,别问那么多。买点青菜和……豆腐就行。”
声音里的疲惫和无助几乎要溢出来,最后那句“别问那么多”更像是强撑的堤坝在崩溃前的摇摇欲坠。
江楠桉:“好,我马上去。”
江楠桉没有追问,立刻应下。
挂了电话,她脸上的红晕和慌乱早已消失不见,被一层浓浓的担忧取代。
唐妤怡:“怎么了楠桉?”
唐妤怡也察觉到她脸色不对。
江楠桉:“没什么,我妈让我帮忙买菜,我得去趟超市。”
江楠桉勉强笑了笑。
江楠桉:“你先回家吧。”
她没说是东街口的超市。
唐妤怡不放心。
唐妤怡:“我陪你去呗!”
江楠桉:“不用,很近的,快回去吧。”
江楠桉坚持道。
告别了唐妤怡,江楠桉独自走向东街口。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而沉重。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家里一定出事了,而且一定和那个新家、和邻居……特别是李淑华有关。
一种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背。
而在她离开后不久,李淑华那张刻薄的脸从单元楼旁边的小卖部转角处探了出来。
她看着江楠桉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怨毒的快意,嘴角撇了撇。
果然,当江楠桉拎着一个小小的购物袋从东街口回来,刚走到楼下门口,一道尖锐刺耳的咒骂声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江素云!你装什么装?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吗?有本事滚出来说清楚!”
是李淑华!
她站在单元入口,双手叉腰,脸上因愤怒而扭曲,唾沫星子四溅。
“你这工作是怎么得来的?啊?!说啊!靠爬哪个野男人的床?勾引人家当官的有钱的吧?呸!不要脸的骚货!你男人瘫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去勾搭人找饭票了?!”
她嗓门奇大,穿透力极强,每一个肮脏的字眼都像淬了毒的刀子,在寒冷的暮色中回荡。
附近几个楼里,已经有人悄悄推开窗,或是站在阳台好奇地张望。
江楠桉浑身冰冷,拎着袋子的手狠狠攥紧,指节泛白。
这些恶毒污秽的言辞,不仅仅是辱骂,更是赤裸裸的指控!
她几乎立刻明白了母亲为何要让她去东街口买菜——是为了避开这刚下班的邻居高峰!
也明白了工作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希望,为什么会引来如此恶毒的中伤和污蔑!
单元门内没有回应,但江楠桉仿佛能看到里面母亲惨白绝望的脸。
“还有你这个赔钱货!”
李淑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锁定了拎着袋子、僵立在原地的江楠桉。
“跟你那个狐狸精妈一个德行!还没成年呢,就把人家有钱人家的傻小子勾搭得神魂颠倒!成天在楼底下拉拉扯扯,不要脸的东西!你妈教你勾引男人的本事,你也学了个十成十吧?!……”
更恶毒、更难听的话雨点般落下,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江楠桉的心上、脸上。
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一种强烈的羞耻和愤怒让她控制不住地颤抖,想反驳,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四周投来的目光,或鄙夷、或好奇、或漠然,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
“叮咚”。
江楠桉口袋里,那只冰冷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
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极其简洁、没有任何备注的号码:待着别动,也别回话,有录音。
是盛释初!
冰冷的文字,在此刻混乱污秽的风暴中心,却像一块最坚硬的礁石,不容置疑地撞入了她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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