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落2.1

祭坛上的死寂被骆霜于撕心裂肺的呼喊撕裂。他看着江亭晚倒在自己脚边，那身囚衣早已被暗红的血渍浸透，此刻新鲜的、刺目的猩红正从他口中不断涌出，在地上蜿蜒成绝望的图案。

“亭晚——！！！”

骆霜于所有的清冷孤高、精心算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又濒临崩溃的困兽，猛地挣脱了因震惊而松懈的侍卫钳制，扑跪在江亭晚身边。那双曾经捻针施药、稳定如磐的手，此刻抖得不成样子，慌乱地去探江亭晚的颈脉，去捂他不断涌血的胸口。

“别睡！江亭晚！看着我！不许睡！” 骆霜于的声音尖利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迅速撕开江亭晚的衣襟，露出那道狰狞未愈、此刻因剧烈动作再次崩裂的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更糟的是，他摸到江亭晚的肋骨似乎有断茬，内腑的情况恐怕更糟。

高台之上，身着龙袍的皇帝脸色铁青，眼中是惊涛骇浪般的震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江亭晚的突然出现和那番石破天惊的宣言，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也让他看清了眼前这两个“罪臣”之间，绝非寻常的党羽勾结，而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甚至感到一丝心悸的、以命相搏的羁绊。

“大胆江亭晚！竟敢擅闯祭坛，劫持钦犯！” 皇帝身边的近侍尖声呵斥，试图维持天威。

骆霜于却充耳不闻。他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指尖下那微弱得几乎要消失的脉搏上。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皇帝，那眼神里没有乞求，只有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决绝：“陛下！他快不行了！他需要立刻救治！求陛下开恩，宣太医！否则……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江亭晚若死在此处，于皇帝颜面、于朝堂稳定，绝非好事！

皇帝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在濒死的江亭晚和状若疯狂的骆霜于之间来回扫视。他看到了江亭晚背后那深可见骨的旧伤——那是为救自己留下的；也看到了骆霜于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绝望——那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能有的眼神。那句“罪臣也好，贪官也罢，我只要你活着”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能让他们一个甘愿背负千古骂名赴死，一个拖着残躯也要闯这必死之地？

“陛下！” 有老臣试图进言，“此二人罪大恶极，当……”

“闭嘴！” 皇帝厉声打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终于做出了决断，带着帝王的冷酷与一丝复杂难言的探究：“来人！将江亭晚……抬下去！着太医院……全力救治！骆霜于……押入天牢，严加看管！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句，诛九族！”

侍卫们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江亭晚。骆霜于被粗暴地拽开，他的目光死死黏在江亭晚苍白的脸上，直到那身影消失在祭坛边缘。他被反剪双手，押解着走下高台，经过皇帝身边时，他脚步微顿，没有抬头，只留下一句冰冷低语，清晰地传入皇帝耳中：

“陛下若真想他活，就别让庸医碰他。他的伤……只有我清楚。”

皇帝瞳孔微缩，看着骆霜于被押走的背影，袖中的拳头紧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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