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叩击着青瓦,陆青靠在“芸香阁”斑驳的木檐下,看水帘从翘角滴落,在石阶上凿出深浅不一的涡痕。这座三层木楼是西坊少有的旧书肆,门楣悬着的桐油灯笼在风雨中摇晃,昏黄光影扫过门内堆积如山的泛黄纸卷,空气里浮动着陈墨与霉菌交织的沧桑气味。
掌柜是个枯瘦老者,伏在柜台后修补一本脱线的《山河舆图志》,眼皮也不抬地甩了句话:“雨停前随便看,弄湿的书页照价赔。”
陆青道了声谢,目光扫过那些蒙尘的角落。他此行是为寻几味冷僻草药,却因骤雨困在此处。修真界的坊市光怪陆离,唯有此地沉淀着凡俗的旧时光——散修丢弃的残破功法、落魄文人抵押的诗稿、甚至百年前地方县志的散页,皆如枯叶般堆叠在藤筐中,静待腐朽。
他蹲身翻检一筐标注“废籍”的竹纸,指尖拂过虫蛀的《炼丹初解》、霉变的《云符辑要》,忽然触到一块硬物。拨开覆盖的《漕运纪事》残本,底下竟压着半截焦黑的木匣,匣盖早已碎裂,内里塞着油布包裹的物件。
油布展开的刹那,陆青呼吸一滞。
——是半册残缺的线装簿子!
纸质坚韧如革,浸过桐油,纵使边缘被火舌舔得蜷曲炭化,核心几页仍奇迹般留存。墨迹是罕见的靛青色,笔画如刀刻斧凿,赫然写满他从未见过的符文。更奇的是,那些符文并非镌于书页,而是悬浮纸面半寸,随光线流转似星河明灭!
“聚灵化纹…古修士的手段!”陆青心头剧震。新纪元修真界以玉简为尊,此等符文书册至少是千年前的遗存。他强抑激动细看内容,心却渐渐沉下——正文大半焚毁,唯余扉页半行题签:
“…灵植通蕴法…下卷”
落款处仅存一枚朱砂小印,形如三叶草。
“掌柜,此物…”陆青捧匣起身。
老者瞥了一眼:“火场里扒拉出来的,当柴烧都嫌烟大。想要?三枚下品灵石。”
匣中残篇灵力波动微弱如风中残烛,显然已近彻底崩塌。陆青数出灵石递过,将油布仔细裹好藏入怀中。转身时,他余光扫见墙角堆着几块垫桌脚的青砖,其中一块隐约透出匣底相同的焦痕…
暗巷杀机
雨势渐歇,陆青拐进窄巷抄近路,怀内残篇突然发烫!
“交出匣子!”阴恻恻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三名黑衣修士呈品字形封住去路,腰间令牌刻着“玄兵阁”字样——西坊最大的法器商行。为首者面覆青铜兽纹,炼气七层威压如冰锥刺向陆青:“凡人修士也配染指古物?”
陆青瞳孔骤缩。他认得这令牌!方才在芸香阁门外,此人佯装挑选符纸,实则全程监视…坊市果然处处陷阱!
“道友误会了。”陆青退至墙根,右掌悄然捏住袖中阵盘,“在下只买了本废…”
“轰!”
兽面人袖口炸出三道碧磷火,直扑陆青面门!另两人剑光如毒蛇分袭左右——竟是杀招!
生死一瞬,陆青怀中残篇猛然震颤!靛青符文透衣而出,竟在虚空勾连成半幅残缺阵图。袭至身前的碧磷火诡异地一滞,如被无形之手扯向阵图裂隙!
“嗞啦!”
烈焰撞入虚空湮灭无踪。兽面人惊怒交加:“古阵残符?!”
趁此间隙,陆青袖中阵盘光华暴涨!
“坤位七,震为雷——开!”
青砖地面陡然隆起土墙,轰然撞偏两道剑光。碎石飞溅中,他如游鱼般贴着墙缝倒掠,转瞬没入交错巷陌深处。
残烛启微光
城北破败小院中,陆青摊开油布,指尖拂过靛青符文。兽面人那句“古阵残符”点醒了他——这并非什么《灵植通蕴法》,而是半卷以符文驱动的上古聚灵阵图!
新纪元灵气枯竭,修真界盛行掠夺式的“汲灵阵”,需灵石或灵脉为基。眼前残篇却颠覆常理:它以草木为媒,引地气为络,将植物生长时散逸的微弱灵气汇涓成流。扉页那枚三叶草印记,正是大灾变前“青谷”一脉的徽记!
“难怪玄兵阁的人要追杀…”陆青喃喃。此法若复原,凡俗农人皆可借田间作物布阵,再不必仰修士鼻息求生!
他逐寸推演阵图,冷汗却浸透脊背。残页仅存基础阵纹,关键的“灵蕴转换”与“地脉接引”章节尽毁。更致命的是,符文需神识驱动,而凡人修士的神魂强度…
“噗!”
强行勾连符文的刹那,陆青喉头腥甜。神魂如被铁犁撕扯,残卷光华骤暗!
窗外月色凄清。他凝视掌心焦黑的匣子碎片,忽想起芸香阁墙角那些垫桌青砖——相同的焦痕,是否意味着残篇另有碎片?
余烬重燃
三日后,陆青再访芸香阁。
“青砖?”老者从账本里抬头,“早被南街瓦匠老吴拉去补灶台了。”
熏黑的土灶前,陆青递过一包糖霜杏脯。老吴家孙女吮着手指嘟囔:“爷爷用花砖头砌的兔子窝!”
——兔笼角落,半块焦纹青砖赫然嵌在泥坯中!
砖体凿开的瞬间,靛青光芒流淌而出。半页薄如蝉翼的金箔紧贴砖缝,其上符文与残篇同源而生:
“…灵蕴化生,当以神为耕,以念为耒…心守混沌,则草木通明…”
当夜,小院试验田里,陆青将金箔残页覆于阵图缺失处。
神识不再强冲符文,而是如春雾般弥散,轻附于嫩绿的秧苗。刹那间,秧苗细微的脉动、根须吮吸地气的颤栗、叶片舒张时溢散的莹绿光点…皆化作清泉淌过心间。
残阵嗡鸣复苏!七株秧苗无风自动,根须下浮出靛青光络,交织成三尺见方的微型阵域。稀薄却精纯的灵气自地底渗出,溪流般汇向阵心…
陆青立于阵中,闭目感受灵气浸润干涸的经脉。
阵法残缺依旧,那角金箔仅解开了“灵蕴感知”之秘。但此刻他掌心向上,一株秧苗的虚影在灵气中缓缓舒展叶片。
暗巷深处,兽面人捏碎传讯玉符,兽纹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铁幽光。
玄兵阁楼顶,华服老者摩挲着三叶草印记的玉牌,望向城北夜空悄然汇聚的稀薄灵云,笑意森寒:
“青谷遗脉…终于现身了。”
檐角铜铃轻响,坊市长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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