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

波士顿的晨光带着圣诞余温，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斜斜切进公寓客厅，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毛茸茸的模糊光痕。

　　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烤姜饼的甜香，混合着松枝清冽的气息。

　　宫野明美蜷在沙发一角，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声地滑动，屏幕幽白的光映亮她专注的眉眼。

　　卧室门虚掩着……

　　宫野志保坐在窗边的旧扶手椅里，厚重的精装书摊开在膝头，深蓝色的封面烫着银色的书名：《端粒酶活性与细胞衰老图谱》

　　书页翻动的声音极其轻微，几乎被暖气片低沉的嗡鸣掩盖。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复杂的分子结构式和实验数据上，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书页边缘的细小磨损。

　　然而，思绪却像挣脱了缰绳的马，并不完全停留在那些严谨的碱基对和酶促反应上。

　　那些纠缠了她两晚的梦境碎片，如同水底顽固的暗影，时不时浮上意识的浅滩。

　　那个在无边黑暗中拽着她奔跑、声音年轻急切却面目模糊的男人…

　　…他到底是谁？

　　那断续的“我们得再快点跑！”是什么？

　　……还有，那个倒在冰冷地面、身下蔓延着浓稠暗红的人影……长发……这一次似乎看清了是长发……

　　…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画面，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痛苦席卷而来……

　　灰原……

　　那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刺，随着心悸感一同扎入神经末梢。她蹙起眉，指尖用力按住太阳穴，试图驱散那残留的痛楚。

　　……

　　是叫她吗？

　　梦里那个声音……不像姐姐，也不像她认识的任何人。

　　只是一个名字，伴随着巨大痛苦的名字，突兀地嵌入了她混乱的梦境。

　　她甩甩头，像要甩掉沾在头发上的水珠。手指重新翻过一页书，强迫视线聚焦在那些墨黑的印刷体上。

　　细胞质、核糖体、脱氧核苷酸、DNA双螺旋……熟悉的领域带来一丝掌控感，暂时压下了心底那片晦暗不明的迷雾。

　　想不明白的事情，暂时搁置，是她在这个年纪早已学会的生存法则。

　　只是那丝被梦境搅起的、混杂着困惑与不安的涟漪，依旧在她水绿色的眼底无声荡漾。

　　————

　　………………

　　波士顿FBI分局地下三层，代号“牧羊人”的行动中心，空气凝滞，沉闷，寡言……

　　巨大的环形屏幕墙上，复杂的城市地图、交通网络、通讯节点如同纠缠的神经脉络，闪烁着冰冷的蓝光。

　　昨夜残留的咖啡杯堆在角落，无人清理，空气中弥漫着疲惫和一种高度紧张的焦灼感。

　　长条会议桌旁，烟雾缭绕。

　　银鹰探员——行动负责人科尔曼。

　　此时双手撑在桌沿，手背上青筋微凸。他面前摊开的计划草案，已经被红蓝铅笔划得面目全非。

　　“情境……情境必须天衣无缝！”

　　负责行为侧写的分析师艾娃声音有些沙哑，她烦躁地揉着太阳穴。

　　“我们对她Target的了解是零！除了那段该死的、滴水不漏的通话！她提到‘D对象’时那点所谓的‘关注’……在声纹分析里只是极其细微的波动！波动！不是情绪！”

　　“我们怎么模拟出一种能让她深信不疑、必须亲自介入的‘情境’？”

　　“所以我说，要直接！”

　　身材魁梧、来自行动组的汉森探员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几个空杯子跳了跳——

　　“在她最可能藏匿‘资产’的波士顿核心区！选一个符合‘特殊教育方案’的地点。”

　　“——比如那家顶级的私人心理研究所，或者那所著名的寄宿学校！制造一场‘突发’的、需要‘监护人’紧急授权或处理的‘危机’！”

　　“比如‘D对象’突发严重应激反应，或者医疗授权出现关键问题！逼她现身！”

　　“太鲁莽了！”

　　技术主管雷德立刻反驳，他推了推眼镜，屏幕的反光在他镜片上跳跃。

　　“汉森，你这是在赌！”

　　“赌她会为了那个‘资产’冒险现身！赌她不会识破这是个陷阱！赌她身边没有强大的反侦察和武装力量！我们连她是谁、长什么样、用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一旦她识破，或者她根本不在乎，或者她派个替死鬼来……“

　　”你这样我们不仅打草惊蛇，整个行动都可能暴露，FBI会成为全世界的笑柄！”

　　“那你说怎么办？等吗？”

　　汉森的声音拔高了，“等那位自以为是‘屠夫’留下的热度彻底消散？等她带着那个该死的‘资产’像水蒸气一样从美国蒸发？”

　　“别忘了，麦克恩临死前说她是‘决策层’！一条真正的大鱼！放走了，下次再咬钩是什么时候？”

　　争论声在压抑的空间里碰撞、反弹。

　　方案被一次次提出，

　　又一次次被否决。

　　模拟“监护人”逻辑的困境在于，他们对那个“她”的逻辑本身，就建立在沙丘之上。

　　是极度冷静理性？

　　还是对“资产”有着超乎寻常的控制欲？

　　抑或两者兼而有之？

　　没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科尔曼一直沉默着，目光锐利地扫过争论的众人，最终停留在屏幕上那个冰冷的代号上…

　　——VERMOUTH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像沙漏里即将告罄的沙。

　　被动等待，

　　只会让猎物彻底消失在阴影里。

　　“好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刀一般切断了所有的嘈杂。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汉森的直觉有道理——等，就是输。”

　　科尔曼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硬。

　　“我们需要先手，需要主动施压，逼迫她动起来……只有她动了，才会留下痕迹。”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屏幕墙前，手指点向地图上几个被重点标记的、符合“稳定核心区”特征的城市圈：

　　“被动设网，范围太大，我们耗不起。”

　　“不能当被动方，我们需要主动‘惊蛇’。”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

　　“放弃在波士顿核心区设局，况且FBI也在这，风险过高，而且她很可能已有防备…我们选在……这里。”

　　他的指尖落在地图上另一个点——一个同样拥有顶尖医疗教育资源、但FBI力量相对薄弱、并非首要怀疑目标的中型城市圈。

　　“制造一场需要监护人亲自介入的‘情境’？不，太刻意了。”

　　科尔曼的眼神锐利如鹰。

　　“我们要制造一场她无法忽视的‘混乱’。一场……针对她‘监控网络’本身的‘意外打击’。让她相信，FBI的触角已经快要触及她的核心区域，她的‘观察点’正在被我们一一拔除，‘安全屋’面临暴露风险。”

　　“这种对‘控制体系’的威胁，比针对‘资产’本身的单一事件，更可能触动一个决策层的神经，让她不得不亲自评估风险，甚至……转移。”

　　他顿了顿，音调低沉下去，

　　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行动组，挑选一个远离波士顿、但符合我们筛选条件的‘点’。制造一场‘恰到好处’的突袭，目标——一个伪装成组织外围安全屋的地点。

　　“动静要大，但不能太刻意，要留下‘FBI全力追查此地’的明确信号。”

　　“信息组，同步配合，在暗网和特定渠道散布‘FBI已锁定某区域监控节点’的流言，真真假假，把水搅浑。”

　　“这……”

　　艾娃皱眉，

　　“她会上钩吗？如果她足够谨慎，可能会选择按兵不动，甚至加速隐匿。”

　　“那就逼她动得更快！”

　　科尔曼斩钉截铁。

　　“只要她动，无论是评估、转移还是亲自出手清理痕迹，都会比现在更有可能留下破绽。”

　　“况且……我们要的不是一击必中，而是要撕开她完美隐匿的口子。既然这只假羊喜欢和我们捉迷藏，那我们就让这场‘暗流’运作起来！直到大到危及她自身…让她不得不动手……”

　　“行动代号不变——牧羊人。”

　　“现在，开始执行‘惊蛇’方案。目标地点，48小时内选定并完成部署！”

　　“无论如何也要抓住她……”

　　——————

　　…………

　　纽约，顶层公寓的落地窗如同一幅巨大的画框，框住了城市钢铁森林的冰冷轮廓。

　　贝尔摩德站在窗前，指尖捏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油墨余温的资料。

　　资料首页印着醒目的标题。

　　《克利夫兰：教育与医疗资源综合评估报告（重点机构）》

　　俄亥俄州，克利夫兰——

　　五大湖区的重要枢纽，拥有全美顶尖的克利夫兰诊所和凯斯西储大学医学院，以及几所声誉良好的私立寄宿学校。城市规模适中，交通便利，FBI在该区域的力量部署远逊于东海岸核心地带。

　　最重要的是，它所呈现出的“高质量监护环境”特征，与FBI目前可能锁定的“稳定核心区”画像，有着微妙的、令人舒适的契合度。

　　她的目光扫过报告里那些详实的数据和机构照片，嘴边的弧度微微上扬。

　　舞台，已经选好。

　　一个足够“像”波士顿条件的地方，

　　一个能恰到好处地，

　　吸引到猎犬注意力的诱饵投放点。

　　她不需要主动做什么。

　　主动出击，从来不是隐匿者的上策。

　　那只会在慌乱中暴露行踪，

　　她要做的，是等待。

　　等待FBI在巨大的压力和模糊的线索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变得焦躁，变得激进，变得……容易犯错。

　　她太了解这些官方机构的思维模式了。

　　当常规撒网一无所获时，

　　他们必然选择“下手为强”。

　　他们会选择一个他们认为最有可能、或者相对容易掌控的地点，发动一次“试探性”或“逼迫性”的行动。

　　他们需要成绩，需要向上面交代，需要打破僵局。

　　而克利夫兰，这个她精心挑选的“舞台”，恰好符合他们“下手为强”的目标预期——既有“价值”，符合对“监护人”和“资产”环境的推测。

　　又不像波士顿那样可能是个硬钉子——FBI力量相对薄弱。

　　她只需要像一个耐心的渔者，在克利夫兰布下无形的钓钩，静静等待FBI这条焦躁的鲨鱼，自己咬上来。

　　让他们在克利夫兰的“舞台”上，上演他们自以为是的戏码，吸引所有的目光，耗费所有的精力。

　　当镁光灯和追捕的喧嚣都聚焦在克利夫兰时，真正的核心——波士顿那个小小的、温暖的“气泡”，才能获得最安全的时机。

　　她很清楚FBI的思维方式，自己虽然被暴露了点无关痛痒的代号和其他信息，但这个询息足够让他们不会那么轻意善罢甘休。

　　而她，只需要请君入瓮。

　　浅蓝色的眼眸倒映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深处是一片冰冷的、掌控一切的笃定。

　　她端起桌上早已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却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清醒。棋盘已经摆好，棋子正在按她的预期移动。

　　接下来，只需静观其变，等待风暴在预设的轨道上掀起巨浪。

　　她放下咖啡杯，转身走向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氤氲的雾气模糊了镜中颜。

　　窗外，波士顿和克利夫兰的上空，

　　同属于一片铅灰色的云层，一场无形的风暴，正裹挟着截然不同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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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就先这样吧，昨晚模型机到了，我等会要上课了，手机要藏起来，周一到周六的更新不定时（不一定日更），周日一定是会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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