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寒霜剑派

乌篷船在云雾川的支流里行了半月，两岸的青山渐渐染上秋意。顾玄心坐在船头袖口卷至小臂，看着露出几道浅淡的疤痕——想起当年被逐出师门时，同门用剑鞘砸出的伤，心中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顾玄心望着水面倒影里自己小臂上的疤痕，指腹轻轻抚过最浅的那道，像是触碰着三年前那个飘雪的清晨。

那天他刚在演武场练完《寒霜剑谱》的第七式，林霜带着五个弟子堵住了他的去路。他们手里攥着剑鞘，鞘身的冰晶在雪光里泛着冷光，就像此刻山门匾额上的冰纹。

“狗屁的天才，偷学宗门秘技，真不要脸。！”大师兄薛庭风的声音裹着寒气。

“我们瞎了眼平日里对你那么好，你对得起师傅和师兄弟们吗？”

他刚要辩解，最左侧的师弟已经挥起剑鞘砸来。那一下正落在小臂上，冰铁相撞的钝痛顺着骨头蔓延，他踉跄着后退，后腰又挨了一记，整个人撞在练武桩上。雪沫子钻进衣领，和冷汗混在一起，冻得人发麻。

“我没有……”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腕却被死死按住。林霜踩着他的手背，剑鞘抵在他咽喉：“师父最看重你，可你看看你，为了练剑连良心都不要了？”周围的师弟们跟着起哄，有人用剑鞘戳他的脊梁，有人往他脸上扔雪团，那些曾经一起练剑、一起分享伤药的人，此刻眼里全是鄙夷。

他记得自己被拖去大殿时，白长老站在廊下，欲言又止地别过脸。师傅凌霜华坐在高位上，看了看自己的亲传弟子，不停的叹气，似是难以决断。最终只说了句“废去武功，逐出山门”。薛庭风在他身后冷笑，用剑鞘重重砸在他后心——就是这一下，让他吐了血，也在小臂上添了道最深的疤。

雪越下越大，他被推出山门时，怀里还揣着师父偷偷塞给他的寒梅玉佩。回头望时，薛庭风正站在门内，用靴底碾着他掉在地上的剑穗，那上面还缠着他亲手编的红绳。

船身晃了晃，顾玄心猛地回神，指尖已将疤痕按得发白。水面的倒影里，疤痕在波光中若隐若现，像极了那年落在他肩头的碎雪。

唐斩收起船桨，自离开码头后，顾玄心总是心不在焉。

“万蛊婆婆的蛊毒霸道，尤其是金蚕母蛊。若魏庸所言非虚，她与寒霜剑派有往来……”他喉结微动。

殷长歌正在擦拭长剑，闻言抬头：“你想回去？”他剑穗上的古玉虽仍黯淡，却比前几日多了丝温润。

“可这次云雾川之战，各派都派了人，唯独寒霜剑派音讯全无，实在蹊跷。”

船行至一处渡口，岸边正围着几个行商打扮的人，议论声顺着风飘过来。

“听说了吗？青城派昨晚偷袭了点苍派的货船，就在下游的黑水河！”

“何止啊，我今早看到七星帮的人扛着棺材往回运，说是和丐帮争码头时折了舵主！”

“最奇的是寒霜剑派，按理说第一楼倒了，他们离得最近，怎么反倒按兵不动？”

“谁知道呢……不过是有些不正常……”

顾玄心的指尖猛地收紧，他抬头望向唐斩，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当年我在宗门后山参悟寒冰诀与寒霜剑诀，我以为这是天大的喜事，便告知师傅和师兄弟们，原以为他们也会为我感到高兴，可是后来他们渐渐的开始疏远我，再后来甚至是污蔑我偷学宗门秘籍，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的解释，并废了我的武功把我逐出师门。”

“你的意思是？”殷长歌的剑穗轻轻晃动。

“我想回去问个明白。”

顾玄心将玉佩攥紧，指节泛白，“他们嫉妒我剑术进展快，更怕我发现与第一楼勾结的事。这次万蛊婆婆作乱，若不是寒霜剑派按兵不动，或许胜负还很难说。”

唐斩拿起脚边的玄铁刀，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去看看便知。”

三日后，寒霜剑派山门外。

这座剑派藏在暮辞山的云雾里，山门是整块青石雕刻而成，上面刻着的“寒霜”二字覆着层薄冰，即便是秋日也不融化。守门的弟子穿着银灰色剑袍，腰间佩剑的剑鞘上镶着冰晶，见三人走近，面无表情地拦在门前：“寒霜剑派谢绝外客，三位请回。”

顾玄心取出那块寒梅玉佩，声音平静无波，“烦请通报，就说顾行川回来了。”

弟子的目光在玉佩上扫过，突然认出了他，脸色骤变：“是你这个叛徒！还有脸回来？”

他拔剑出鞘，剑尖直指顾玄心咽喉，“掌门有令，见你格杀勿论！”

“放肆！”殷长歌长剑骤然出鞘半寸，剑风扫过青石地面，激起一层白霜。

“顾兄的为人，我们信得过。你一个守门弟子，也敢妄议同门？”

“顾兄，你怎么看？要不打进去吧！”

那弟子被剑气压得后退半步，正待呼喊援兵，山门内突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裙的女子缓步走出，她发髻上插着支冰晶簪，裙摆绣着雪梅，正是寒霜剑派的长老白若雪——当年唯一为顾玄心说过情的人。

“行川……”白若雪的声音带着几分复杂，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玉佩上时，轻轻叹了口气。

“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白长老。”顾玄心微微颔首，“晚辈此次前来，一是想洗清冤屈，二是想问清楚，贵派为何与万蛊婆婆暗中往来？”

白若雪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掌门说你早已堕入魔道，看来是真的。”她袖袍一挥，山门两侧突然涌出数十名弟子，穿着象征亲传弟子的锦袍，佩剑上的冰晶格外刺眼。

“拿下这个叛徒！”

唐斩将顾玄心护在身后，玄铁刀缓缓出鞘。刀身刚离鞘，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了霜，那些弟子的佩剑上竟瞬间覆上层薄冰。

“我们不想动手。”

他看着白若雪，“但若是你们执意阻拦，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白若雪冷笑一声，拔剑出鞘：“顾行川，当年掌门师兄仁慈，只是废你武功，尚且留你性命，今日你竟然带着第一楼的人前来，还想再一次欺师灭祖吗？”

她剑招狠厉，带着明显的杀意，显然是想在众人面前斩草除根。面对这个想取自己性命的宗门长辈，顾玄心一味躲闪，却不愿持剑抵抗，一来是顾忌当年同门之情，还有就是在她刚才话语中，似乎以为自己是来报仇的，因此留手。

唐斩纵身跃起，玄铁刀带着破风之声劈向左侧的弟子阵型。那些弟子的剑刚要出鞘，便被刀风震得脱手，整个人如遭重锤，纷纷后退。就在此时，山门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钟鸣，那钟声清越，却带着股奇异的寒意，听得人骨髓里都发冷。

白若雪脸色一变，突然喊道：“住手！”

她看了眼顾玄心，眼神带着警告，“掌门有请三位入山。”

其余不甘心地收剑，怨毒地瞪着顾玄心：“叛徒，别以为掌门见你，今日送上门来，定要你有来无回。”

三人跟着白若雪走进山门。穿过覆着薄冰的庭院时，顾玄心突然停在一株寒梅树下，那树干上刻着个模糊的“玄”字，是他当年练剑累了时刻下的。他伸手抚过那个字，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能透过树皮，触到十八岁那年在此练剑的自己。

唐斩注意到他的异样，轻声道：“怎么了？”

顾玄心摇摇头，将手收回：“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的每块石头，都在说我是叛徒。”

前方的白若雪已走到一道冰门前，她抬手按在门上，冰层渐渐融化，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通道里飘着寒气，隐约能听到剑刃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暗处演练剑法——

“进去吧。”白若雪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掌门……就在里面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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