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谜案

青州的雨比京城更绵密，像一层永远揭不开的纱。

我紧了紧斗篷，踩着泥泞的山路向上攀爬。春桃留在山脚下的客栈养伤，而我独自前往母亲家族的老宅。三天前离开京城时，我没想到会有一队人马暗中护送——直到第二天在官道茶肆里，听见邻桌商人打扮的男子点了一壶我最爱的菊花茶。

"姑娘跟了一路，不累吗？"我当时头也不抬地问道。

那"商人"——宁王的暗卫首领墨七——差点打翻茶盏。"姜小姐如何认出在下？"

"你靴底的泥来自京城西郊红土坡，商队不会走那条路。"我抿了口茶，"告诉宁王，我不需要监视。"

墨七的表情很有趣，像是吞了只活青蛙。"王爷说，您若出事，他不好向姜尚书交代。"

我冷笑。姜明远巴不得我死在外头，好让姜媛顶上宁王妃的位置。

"随你。但别妨碍我办事。"

回忆间，山路尽头已现出一座灰瓦宅院的轮廓。墙垣倾颓，门楣上的匾额只剩一个"苏"字依稀可辨。这就是母亲长大的地方？

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霉味扑面而来。正厅里积了寸厚的灰尘，家具所剩无几，显然被洗劫过多次。我小心地查看着每个房间，不放过任何线索。

在通往内院的走廊上，一块松动的地砖引起了我的注意。撬开后，里面是个暗格，放着一本薄册子和几封泛黄的信笺。

《苏氏医典·下卷》！这正是母亲留在姜府那本的上半部！我颤抖着翻开，扉页上是母亲娟秀的字迹："药可救人，亦可杀人。此卷所载皆为毒理，望后人慎用之。"

信笺则是母亲写给外祖父的，提到京城局势诡谲，赵阔频繁出入宫廷，而先帝的死因存疑......最令我震惊的是其中一段：

"女儿怀疑'朱砂泪'已流入赵府。此毒本为皇室秘药，中者如万蚁噬心，七七四十九日后暴毙而亡，无药可解。女儿近日为三皇子诊脉，发现其体内毒素与'朱砂泪'相似却又不尽相同，似是改良之方......"

三皇子？那不正是如今的宁王楚墨宸吗？母亲竟为他诊过脉？

信末的日期是母亲去世前三天。她早知道有人要杀她！

我继续搜索，在后院药圃的废墟中挖出几个密封的瓷罐，标签上写着"雪莲霜"、"断肠散"等药名。最角落里有个小巧的青铜匣子，锁眼已经锈死。我把它收入行囊，准备带回客栈研究。

天色已晚，我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前院传来脚步声——不是墨七那种刻意放轻的步子，而是三四个人大大咧咧的闯入。

"仔细搜！赵大人说了，片纸不留！"一个粗犷的男声喝道。

我屏住呼吸，闪身躲到廊柱后。从缝隙中看到四个黑衣人正在翻箱倒柜，其中一人手持的钢刀上，赫然刻着赵府徽记！

"头儿，这破地方早被抄过八百遍了，能有什么？"

"少废话！相爷收到线报，那姜家丫头往这儿来了。她娘留下的东西，必须毁掉！"

我的心跳如擂鼓。赵阔怎会知道我的行踪？除非......姜府有他的眼线！

黑衣人越来越近，我悄悄摸向腰间的银针包。就在这时，后院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像是瓦片碎裂的声音。

"后面有人！"

四个黑衣人立刻冲向后院。我趁机向前门跑去，却猛地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嘘——"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一只大手捂住我的嘴。楚墨宸！

他今日穿着普通商贾的深蓝长袍，面具换成了半透明的轻纱，但那双眼睛和那道疤痕，我绝不会认错。

"你怎么——"

"走。"他揽住我的腰，几乎是提着我跃上围墙。刚落地，就听见后院传来打斗声和惨叫。

"你的人？"

"嗯。"他松开我，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我怀中的包袱，"找到了？"

我警惕地后退半步："王爷跟踪我？"

"恰巧路过。"他唇角微扬，"青州新到了一批北地药材，商人楚某前来采买。"

"真巧。"我冷笑，"那现在商人楚某要如何？"

"送你回客栈。"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这山路夜间有狼。"

我明知他在胡扯，却也无法拒绝。下山路上，我们默契地保持着距离，谁都没提刚才的事。

"姜小姐为何对苏家老宅感兴趣？"走到半路，他突然开口。

"寻根问祖。"我滴水不漏，"倒是王爷，为何对'商人楚某'这个身份情有独钟？"

月光下，我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方便。"

"方便什么？"

"方便做宁王不能做的事。"他意味深长地说，"比如，与一位逃婚的千金同行。"

我脚下一滑，差点栽倒。他及时扶住我的手臂，温度透过衣袖传来。

"我没逃婚。"

"哦？那姜尚书为何收到你留书说要'云游四方'？"

我哑然。那封信只是障眼法，为的是争取调查时间。

"王爷若不满，大可退婚。"

"若我说不呢？"他突然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若我说，我对这位懂医术、会下毒、还敢跟赵阔作对的未婚妻，很感兴趣呢？"

夜风拂过，吹动他的面纱。如此近的距离，我能看清他脖颈上那些细小的青黑色纹路——与我体内毒素发作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你中的毒，"我直视他的眼睛，"是不是叫'朱砂泪'？"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你如何知道这个名字？"

"猜的。"我拿出母亲的医典，"不过现在，我们有这个了。"

他接过书册，就着月光翻看，脸色越来越凝重。正要说话，突然将我猛地推开！

一支弩箭擦着我的发髻飞过，深深钉入身后树干。紧接着，十余个黑衣人从林中涌出，将我们团团围住。

"宁王殿下，"为首的黑衣人阴笑道，"相爷请您去喝茶。"

楚墨宸不动声色地站到我身前："赵阔就这点本事？派你们这群杂鱼？"

"王爷重伤未愈，还是别逞强了。"黑衣人一挥手，"活捉宁王！那丫头直接杀了！"

激战瞬间爆发。楚墨宸虽伤势未愈，但身手依旧惊人，一把软剑舞得水泼不进。我则躲在树后，用银针偷袭靠近的敌人。

"姜璃！接住！"楚墨宸抛来一把匕首，"小心背后！"

我堪堪挡住一个偷袭者的刀锋，虎口震得发麻。楚墨宸见状，竟不顾自身安危，飞身过来一剑刺穿那人咽喉。

"你受伤了！"我看到他右肩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无妨。"他背靠着我，喘息粗重，"数到三，往山下跑。"

"不行！你——"

"一、二——"

数到二的瞬间，他突然转身抱住我滚下山坡。箭矢如雨点般落在我们刚才站立的地方。

我们在灌木和碎石间翻滚而下，他始终用手护着我的后脑。终于停住时，我压在他身上，听见他痛苦的闷哼。

"你的伤！"

"快走......"他唇角渗出血丝，"墨七他们在山脚等......"

"闭嘴！"我撕开他的衣襟，只见箭伤周围已经乌黑一片，毒素正在蔓延。"那群杂碎在箭上又淬了毒！"

远处传来追兵的呼喝声。我咬咬牙，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和药粉。

"忍着点。"我将药粉洒在他伤口上，又用银针刺入周围穴道阻隔毒素扩散。

他浑身肌肉绷紧，却一声不吭，只有额角的冷汗泄露了痛苦。

"为什么救我？"施 青州的雨比京城更绵密，像一层永远揭不开的纱。

我紧了紧斗篷，踩着泥泞的山路向上攀爬。春桃留在山脚下的客栈养伤，而我独自前往母亲家族的老宅。三天前离开京城时，我没想到会有一队人马暗中护送——直到第二天在官道茶肆里，听见邻桌商人打扮的男子点了一壶我最爱的菊花茶。

"姑娘跟了一路，不累吗？"我当时头也不抬地问道。

那"商人"——宁王的暗卫首领墨七——差点打翻茶盏。"姜小姐如何认出在下？"

"你靴底的泥来自京城西郊红土坡，商队不会走那条路。"我抿了口茶，"告诉宁王，我不需要监视。"

墨七的表情很有趣，像是吞了只活青蛙。"王爷说，您若出事，他不好向姜尚书交代。"

我冷笑。姜明远巴不得我死在外头，好让姜媛顶上宁王妃的位置。

"随你。但别妨碍我办事。"

回忆间，山路尽头已现出一座灰瓦宅院的轮廓。墙垣倾颓，门楣上的匾额只剩一个"苏"字依稀可辨。这就是母亲长大的地方？

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霉味扑面而来。正厅里积了寸厚的灰尘，家具所剩无几，显然被洗劫过多次。我小心地查看着每个房间，不放过任何线索。

在通往内院的走廊上，一块松动的地砖引起了我的注意。撬开后，里面是个暗格，放着一本薄册子和几封泛黄的信笺。

《苏氏医典·下卷》！这正是母亲留在姜府那本的上半部！我颤抖着翻开，扉页上是母亲娟秀的字迹："药可救人，亦可杀人。此卷所载皆为毒理，望后人慎用之。"

信笺则是母亲写给外祖父的，提到京城局势诡谲，赵阔频繁出入宫廷，而先帝的死因存疑......最令我震惊的是其中一段：

"女儿怀疑'朱砂泪'已流入赵府。此毒本为皇室秘药，中者如万蚁噬心，七七四十九日后暴毙而亡，无药可解。女儿近日为三皇子诊脉，发现其体内毒素与'朱砂泪'相似却又不尽相同，似是改良之方......"

三皇子？那不正是如今的宁王楚墨宸吗？母亲竟为他诊过脉？

信末的日期是母亲去世前三天。她早知道有人要杀她！

我继续搜索，在后院药圃的废墟中挖出几个密封的瓷罐，标签上写着"雪莲霜"、"断肠散"等药名。最角落里有个小巧的青铜匣子，锁眼已经锈死。我把它收入行囊，准备带回客栈研究。

天色已晚，我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前院传来脚步声——不是墨七那种刻意放轻的步子，而是三四个人大大咧咧的闯入。

"仔细搜！赵大人说了，片纸不留！"一个粗犷的男声喝道。

我屏住呼吸，闪身躲到廊柱后。从缝隙中看到四个黑衣人正在翻箱倒柜，其中一人手持的钢刀上，赫然刻着赵府徽记！

"头儿，这破地方早被抄过八百遍了，能有什么？"

"少废话！相爷收到线报，那姜家丫头往这儿来了。她娘留下的东西，必须毁掉！"

我的心跳如擂鼓。赵阔怎会知道我的行踪？除非......姜府有他的眼线！

黑衣人越来越近，我悄悄摸向腰间的银针包。就在这时，后院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像是瓦片碎裂的声音。

"后面有人！"

四个黑衣人立刻冲向后院。我趁机向前门跑去，却猛地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嘘——"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一只大手捂住我的嘴。楚墨宸！

他今日穿着普通商贾的深蓝长袍，面具换成了半透明的轻纱，但那双眼睛和那道疤痕，我绝不会认错。

"你怎么——"

"走。"他揽住我的腰，几乎是提着我跃上围墙。刚落地，就听见后院传来打斗声和惨叫。

"你的人？"

"嗯。"他松开我，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我怀中的包袱，"找到了？"

我警惕地后退半步："王爷跟踪我？"

"恰巧路过。"他唇角微扬，"青州新到了一批北地药材，商人楚某前来采买。"

"真巧。"我冷笑，"那现在商人楚某要如何？"

"送你回客栈。"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这山路夜间有狼。"

我明知他在胡扯，却也无法拒绝。下山路上，我们默契地保持着距离，谁都没提刚才的事。

"姜小姐为何对苏家老宅感兴趣？"走到半路，他突然开口。

"寻根问祖。"我滴水不漏，"倒是王爷，为何对'商人楚某'这个身份情有独钟？"

月光下，我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方便。"

"方便什么？"

"方便做宁王不能做的事。"他意味深长地说，"比如，与一位逃婚的千金同行。"

我脚下一滑，差点栽倒。他及时扶住我的手臂，温度透过衣袖传来。

"我没逃婚。"

"哦？那姜尚书为何收到你留书说要'云游四方'？"

我哑然。那封信只是障眼法，为的是争取调查时间。

"王爷若不满，大可退婚。"

"若我说不呢？"他突然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若我说，我对这位懂医术、会下毒、还敢跟赵阔作对的未婚妻，很感兴趣呢？"

夜风拂过，吹动他的面纱。如此近的距离，我能看清他脖颈上那些细小的青黑色纹路——与我体内毒素发作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你中的毒，"我直视他的眼睛，"是不是叫'朱砂泪'？"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你如何知道这个名字？"

"猜的。"我拿出母亲的医典，"不过现在，我们有这个了。"

他接过书册，就着月光翻看，脸色越来越凝重。正要说话，突然将我猛地推开！

一支弩箭擦着我的发髻飞过，深深钉入身后树干。紧接着，十余个黑衣人从林中涌出，将我们团团围住。

"宁王殿下，"为首的黑衣人阴笑道，"相爷请您去喝茶。"

楚墨宸不动声色地站到我身前："赵阔就这点本事？派你们这群杂鱼？"

"王爷重伤未愈，还是别逞强了。"黑衣人一挥手，"活捉宁王！那丫头直接杀了！"

激战瞬间爆发。楚墨宸虽伤势未愈，但身手依旧惊人，一把软剑舞得水泼不进。我则躲在树后，用银针偷袭靠近的敌人。

"姜璃！接住！"楚墨宸抛来一把匕首，"小心背后！"

我堪堪挡住一个偷袭者的刀锋，虎口震得发麻。楚墨宸见状，竟不顾自身安危，飞身过来一剑刺穿那人咽喉。

"你受伤了！"我看到他右肩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无妨。"他背靠着我，喘息粗重，"数到三，往山下跑。"

"不行！你——"

"一、二——"

数到二的瞬间，他突然转身抱住我滚下山坡。箭矢如雨点般落在我们刚才站立的地方。

我们在灌木和碎石间翻滚而下，他始终用手护着我的后脑。终于停住时，我压在他身上，听见他痛苦的闷哼。

"你的伤！"

"快走......"他唇角渗出血丝，"墨七他们在山脚等......"

"闭嘴！"我撕开他的衣襟，只见箭伤周围已经乌黑一片，毒素正在蔓延。"那群杂碎在箭上又淬了毒！"

远处传来追兵的呼喝声。我咬咬牙，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和药粉。

"忍着点。"我将药粉洒在他伤口上，又用银针刺入周围穴道阻隔毒素扩散。

他浑身肌肉绷紧，却一声不吭，只有额角的冷汗泄露了痛苦。

"为什么救我？"施针间隙，他突然问。

"医者本能。"我专注于伤口，"再说，你死了谁帮我查母亲的事？"

他低笑，随即咳嗽起来："姜璃，我们合作吧。"

"嗯？"

"你解我的毒，我帮你查苏夫人的死因。"他艰难地撑起身子，"包括......赵阔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迅速包扎好他的伤口，扶他躲到一块巨石后。

"成交。但现在，先想办法活命。"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扯开引信。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成宁王府的徽记。

"援兵到了。"他靠在我肩上，气息微弱，"姜璃......"

"别说话，保存体力。"

"若我这次死了......"他轻声道，"去宁王府书房......暗格在......"

"你不会死。"我打断他，"我还没收诊金呢。"

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和喊杀声。墨七带着黑甲卫赶到了。

当夜，青州城最大的客栈"醉仙楼"被整个包下。我守在楚墨宸床前，不断调整药方。他中的毒虽不致命，但与他体内的"朱砂泪"产生了奇怪的反应，导致高热不退。

"小姐，您歇会儿吧。"墨七递来热毛巾，"王爷命硬得很，不会有事。"

"你倒是忠心。"我擦去楚墨宸额头的汗水，"他跟了多久了？"

墨七装傻："谁？"

"商人楚某。"我冷笑，"别告诉我真是'恰巧路过'。"

"这个......"墨七挠头，"王爷听说赵府派人往青州方向追您，就立刻......"

"墨七。"床上的楚墨宸突然睁眼，"多嘴。"

"王爷！"墨七惊喜道，"您醒了！"

楚墨宸试图坐起，被我按回去："想死就继续折腾。"

他竟真的不动了，只是盯着我："考虑得如何？"

"什么？"

"合作。"他声音沙哑，"我有人手和情报，你有医术和......"目光落在一旁的医典上，"苏夫人的遗物。"

我沉默片刻："有个条件。"

"说。"

"我要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无论牵扯到谁。"我直视他的眼睛，"哪怕那个人......是皇室成员。"

房间内一片寂静。墨七识趣地退了出去。

"可以。"楚墨宸最终点头，"但相应的，无论你发现我做过什么，都要先听解释。"

"成交。"

窗外，东方已现出鱼肚白。我疲惫地揉揉眼睛，突然想起那个青铜匣子。从行囊中取出后，我发现锁眼处有个奇怪的凹槽——像是需要特定形状的钥匙。

"这是？"楚墨宸问。

"母亲留下的，打不开。"我递给他看，"你见过这种锁吗？"

他仔细检查后，突然从颈间扯出一条银链子，末端挂着枚小巧的玉匙："试试这个。"

"你怎么会有......"

"你母亲给的。"他将玉匙插入锁眼，严丝合缝，"十五年前，我中毒那次。"

匣子弹开了。里面只有一张薄如蝉翼的绢纸，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朱砂泪解方：千年雪莲心二钱，断肠草花三朵，以心头血为引，四十九日方可成。然此方未验，慎用之。"

我与楚墨宸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同一个问题——这"心头血"，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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