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低语

守望者飞船内部比外表看起来宽敞得多。流线型的舱壁上镶嵌着发光的蓝色晶体，为空间提供柔和照明。中央控制台呈六边形，上方悬浮着全息星图，正显示他们当前的坐标——月球背面，以及一条蜿蜒通向太阳系边缘的航线。

姜璃将阿璃安置在医疗舱的休眠舱内。蓝色药剂似乎起了作用，阿璃的呼吸平稳下来，但那些银色纹路仍在她皮肤下若隐若现，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

"她需要休息。"月裔首领站在舱门口，声音低沉，"神裔程序正在重组她的神经通路。"

赫连骁站在控制台前，白发在蓝光映照下几乎透明："这艘飞船能进行曲速跃迁？"

"是的，但需要付出代价。"月裔首领走向控制台，指向一个镶嵌红晶的凹槽，"每次跃迁都会消耗使用者生命力。古代守望者用集体意识分担负荷，但你们......"

楚墨宸皱眉："没有替代方案？"

"有。"首领取出六枚蓝色晶体，"这是月石能量核心，能减少60%消耗。剩下的......"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众人，"就看你们谁愿意承担了。"

姜璃注意到赫连骁的手指在红晶凹槽上轻轻划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太了解这个表情了——就像当年在昆仑山脉，他决定独自引开追兵时一样。

"我们轮流承担。"姜璃斩钉截铁地说。

月裔首领摇摇头："第一次跃迁必须由最强者承担，否则可能导致神经断裂。"他看向赫连骁和楚墨宸，"你们两位的能量波动最稳定。"

楚墨宸正要开口，赫连骁已经将手掌按在红晶上："开始吧。"

"赫连！"姜璃冲过去想拉开他，却被一道无形屏障阻挡。

月裔首领按下控制序列。飞船发出低沉嗡鸣，舱壁晶体亮度骤增！赫连骁的身体微微颤抖，白发无风自动。姜璃惊恐地发现，他额前的银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住手！"她用力捶打屏障，"会要了他的命！"

"已经锁定锚点坐标。"首领不为所动，"第一次跃迁最危险，但也是必须的。"

星图上的光点突然拉长成线，舷窗外的星空扭曲成彩色漩涡。姜璃感到一阵眩晕，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揪紧！楚墨宸扶住墙壁，金纹自动浮现抵抗压力。

阿璃的医疗舱突然发出警报！她悬浮在舱内，银发四散，手腕上的星图纹身正疯狂变化，勾勒出复杂的几何图案。

三秒后，一切恢复平静。

舷窗外已不是月球。一颗暗红色的行星悬浮在远处，周围环绕着碎石带。

"成功跃迁至火星轨道外缘。"首领检查读数，"节省了四天时间。"

屏障解除，赫连骁踉跄后退，被楚墨宸扶住。他原本只有鬓角微霜的白发，现在已蔓延至耳际，脸色苍白如纸。

"你这个疯子！"姜璃抓住他的肩膀，"下次必须换人！"

赫连骁虚弱地笑了笑："我体内有银影基因，恢复得快。"他看向医疗舱，"阿璃怎么样？"

警报已经停止，但阿璃手腕上的星图纹身仍在变化。姜璃凑近观察，倒吸一口冷气——纹身显示的图案与主控台星图上的虚妄之海扩张路径完全一致，但多了许多细微分支，形成某种诡异的对称结构。

"这不可能......"月裔首领震惊地盯着纹身，"虚妄之海内部有规律？古籍从未记载......"

阿璃突然睁开眼睛。银瞳中的蓝光比之前更盛，却带着陌生的冷漠。她坐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赫连骁身上："消耗9.7%生命力，愚蠢的选择。"

声音完全变了，像是多个声音的叠加。

"阿璃？"赫连骁试探性地伸手。

她避开接触，径直走向控制台："航线偏差0.3度，修正。"手指在虚空中划动，星图随之调整，"下一次跃迁在14小时后，需要避开小行星带CT-417。"

姜璃与楚墨宸交换眼神。这不是阿璃——至少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温柔医者。

"你是谁？"姜璃轻声问。

"琳娜·星语者，初代神裔程序载体。"阿璃——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存在——头也不回地回答，"载体当前同步率41%，不足以完全激活。需要更多跃迁刺激。"

赫连骁上前一步："你会伤害阿璃吗？"

"伤害？"琳娜转身，银瞳中蓝光流转，"我们是同一存在不同阶段。就像河流与海洋。"她突然皱眉，按住太阳穴，"载体意识正在干扰......必须记录......"

她抓起控制台旁的金属板，手指在上面划出深痕！那些痕迹自动组成陌生文字和星图，与阿璃手腕上的图案呼应。

"时间之沙正在流逝......"琳娜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暗蚀者已经出发......必须......快......"

话音未落，她突然瘫软倒下。赫连骁一个箭步接住她。阿璃在他怀中颤抖，银瞳中的蓝光逐渐消退。

"发生......什么了？"她虚弱地问，眼神恢复清明，"我感觉好累......"

月裔首领敬畏地看着金属板上的刻痕："这是守望者古文字。记载了虚妄之海的最新扩张路径和......"他辨认着符号，"警告？关于'暗蚀者'？"

"暗蚀者？"楚墨宸握紧昭华剑，"银影指挥官？"

首领点头："古籍提到过，银影主战派最残忍的将领，曾亲手处决数百名救赎派科学家。"他看向昏迷的阿璃，"如果神裔程序预警他正在行动......"

通讯台突然发出刺耳噪音！全息屏闪烁几下，显示出一段加密信号。月裔首领迅速操作控制台，图像逐渐清晰——是塔林-7！他看起来伤痕累累，额头晶体碎裂，背景似乎是某个牢房。

"如果收到这段讯息......"塔林-7的声音断断续续，"小心......银影已派出特遣队......由暗蚀者带领......前往锚点......他们知道......计划......"画面剧烈晃动，似乎外面有打斗声，"找到......核心......控制终端在......"

信号突然中断，屏幕恢复黑暗。

舱内一片死寂。姜璃的预知能力突然触发，眼前闪过几个碎片画面——赫连骁站在燃烧的飞船残骸中、阿璃银瞳全蓝伸出手臂、楚墨宸的金纹覆盖全身刺向某个黑影......每个画面都伴随着滴血的天星杖影像。

"塔林还活着......"阿璃轻声说，挣扎着坐起来，"我们必须救他。"

赫连骁按住她肩膀："先专注眼前任务。如果银影已经出发，我们得加快速度。"

"下一次跃迁我来。"楚墨宸解开护腕，露出金纹密布的手臂，"我的血脉应该能承受。"

月裔首领摇头："不是血脉问题，是精神稳定性。"他看向阿璃，"理论上，神裔载体最适合，但现在程序不稳定......"

"我来。"姜璃坚定地说，"我的预知能力可以缓冲冲击。"

赫连骁想反对，飞船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响彻全舱！

"引力异常！"首领扑向控制台，"有东西在追踪我们！"

舷窗外，一团扭曲的黑暗正在靠近，所过之处星光尽数湮灭。那黑暗边缘泛着诡异的紫光，内部隐约可见闪电般的银丝。

"虚妄之海的触须......"阿璃不知何时又站了起来，银瞳再次泛起蓝光，"它感知到神裔程序了。"

赫连骁迅速做出决定："准备第二次跃迁！现在！"

"能量核心还没充能完毕！"首领检查读数，"强行跃迁成功率只有——"

"没时间了！"楚墨宸已经站到红晶凹槽前，"我来！"

阿璃却推开他："不，应该是我。"她的声音又带上那种诡异回声，"神裔程序能引导跃迁能量。"不等众人反应，她已经将手掌按在凹槽上！

"阿璃！"赫连骁想去拉她，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飞船剧烈震颤，舱壁晶体发出刺目强光！阿璃悬浮在空中，银发狂舞，皮肤下的银纹如活物般蔓延全身。最惊人的是，她手腕上的星图纹身脱离皮肤，在空气中投射出三维影像，与飞船星图完美重合！

"抓紧！"月裔首领大喊。

星光再次扭曲。姜璃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赫连骁冲向阿璃，然后世界陷入一片炫目白光......

意识恢复时，姜璃发现自己倒在甲板上。飞船似乎停在了某个巨大天体阴影中。舷窗外，一颗灰蓝色的行星占据了大半个视野。

"成功跃迁至木星引力阴影区。"月裔首领声音嘶哑，"甩掉了虚妄触须。"

楚墨宸扶起姜璃："看阿璃......"

医疗舱旁，赫连骁半跪着，怀中抱着昏迷的阿璃。她的银发末梢变成了淡蓝色，手腕上的星图纹身现在延伸到小臂，图案更加复杂。

"她承受了多大负荷？"姜璃踉跄走过去。

赫连骁轻轻掀起阿璃的后衣领——颈椎处浮现出一个发光的蓝色符号，与初代神裔琳娜额头的印记一模一样。

"同步率提升至63%。"月裔首领敬畏地说，"她正在......进化。"

姜璃注意到赫连骁的手在微微发抖。他小心地抚平阿璃的衣领，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那一瞬间，姜璃的预知能力又闪现几个画面：赫连骁抱着阿璃走向某种发光的装置、楚墨宸与一个银影战士缠斗、自己手持天星杖站在裂缝边缘......

每个画面都指向同一个倒计时——23天17小时09分。

比预期快了近四天。

"虚妄之海在加速。"阿璃突然开口，眼睛依然闭着，"暗蚀者已经抵达锚点外围......他们带了......"她皱起眉，似乎在挣扎，"带了某种武器......能扭曲神裔程序......"

赫连骁握住她的手："休息吧，我们会处理。"

阿璃安静下来，但姜璃看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与赫连骁交缠。更奇怪的是，赫连骁白发间的银丝似乎......减少了一些？

月裔首领突然惊呼："看星图！"

主控台显示，阿璃跃迁时投射的星图纹身已经整合进飞船导航系统。虚妄之海的扩张路径清晰可见——那些曾被认为随机的裂缝，实际上组成了一个庞大到难以置信的几何图形，像某种宇宙尺度的......电路图？

"这不可能......"首领声音发抖，"它像是有意识的......有目的地生长......"

楚墨宸的金纹微微发亮："你是说，虚妄之海不是意外，而是......某种生物？"

"或者机器。"姜璃想起预知画面中的诡异结构，"我们需要告诉阿璃——"

一声轻响打断了她。阿璃自己坐了起来，银瞳中的蓝光暂时消退，恢复了清明。

"我梦到了......"她困惑地看着四周，"很多星星，还有......"注意到自己与赫连骁交握的手，她连忙松开，耳尖微红，"发生什么了？我又失控了？"

赫连骁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你帮我们完成了一次跃迁。感觉如何？"

"奇怪......"阿璃按着太阳穴，"我梦见自己在水里写字，但那些字会发光......"她突然注意到手臂上的纹身，"这是什么？！"

"神裔程序的具现化。"月裔首领递给她金属板，"你——或者说琳娜——留下了这些。"

阿璃茫然地看着刻痕："我不认识这种文字......"

"但你能理解它的含义，对吗？"姜璃敏锐地注意到阿璃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某些符号。

阿璃犹豫片刻，点头："它说......'寻找心脏，那里藏着锁与钥匙'。"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蓝光，"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感觉......很重要。"

赫连骁与姜璃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同时想到了天星核心——那颗被银影称为武器、守望者改为治愈装置的"心脏"。

"休息吧。"赫连骁轻声说，"下次跃迁我来。"

阿璃却抓住他的手腕："不，你的生命能量已经......"她突然顿住，像是听到了什么，"等等，飞船上有声音......"

众人安静下来，但除了引擎嗡鸣外什么也没听到。

"在通讯频率上......"阿璃闭眼专注，"是......塔林？"

月裔首领迅速调整通讯台。起初只有杂音，然后确实捕捉到一个微弱信号。经过过滤增强，塔林-7的声音再次出现：

"......重复，如果收到......控制终端需要三把钥匙同时......暗蚀者带着噬程序者武器......警惕虚妄之海的......它有某种......"

信号再次中断，但这次留下了一个坐标数据——锚点行星的精确位置，以及一个倒计时：

「预计抵达时间：22天08小时14分」

比阿璃体内计时快了近三十小时。

"他们在加速。"楚墨宸沉声道，"我们也是。"

赫连骁走向控制台："计算最短路径。准备连续跃迁。"

姜璃注意到他的白发又多了几缕银丝，而阿璃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银瞳深处蓝光隐现。她忽然明白了预知画面中那个生死抉择的场景意味着什么。

有人必须为这次旅程付出终极代价。

而赫连骁，已经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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