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的嗡鸣声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刺耳。
宁瑜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手忙脚乱地抓过藏在兽皮下的设备。微弱的蓝光映照着她惊愕的脸庞——屏幕上闪烁着一串熟悉的代码,这是星际科研联盟的紧急通讯协议。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手指颤抖地调整着接收频率。
信号断断续续,但足以辨认出内容:"...科研舰天狼星号...搜寻宁瑜博士...坠毁信号锁定...预计三日内抵达坐标..."
宁瑜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十七天了,自从飞船坠毁在这个陌生星球,她几乎放弃了获救的希望。而现在,母星的救援就在眼前。
她应该欣喜若狂才对。
洞穴入口处传来轻微的响动,宁瑜迅速关闭通讯器塞回兽皮下。朴灿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晨光中,银发上沾着露水,手里提着两只刚猎杀的雪兔。
"你醒了。"他放下猎物,金色眼眸扫过宁瑜略显慌乱的表情,"做噩梦了?"
"嗯...算是吧。"宁瑜拢了拢散乱的头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朴灿烈走近,突然俯身嗅了嗅空气,狼耳警觉地竖起:"有金属和电的味道。你又在捣鼓那些仪器?"
兽人的嗅觉太敏锐了。宁瑜心跳加速,强迫自己镇定:"只是检查一下还能不能修复。大部分都彻底损坏了。"
朴灿烈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真伪,最终只是点点头:"别浪费精力。长老同意让你使用圣泉古籍了,今天就可以去看。"
这本来是个好消息,现在却让宁瑜胸口发紧。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太好了,我正需要那些资料。"
朴灿烈蹲下身开始处理猎物,利爪精准地剥开毛皮。宁瑜注视着他流畅的动作,银发随着每次发力微微晃动,结实的手臂肌肉绷紧又放松。这个画面已经变得如此熟悉,几乎像日出日落一样自然。
如果离开,她将再也看不到这一切。
这个念头像一把钝刀插入肋骨间,带来难以名状的闷痛。宁瑜摇摇头,试图赶走这些软弱的想法。回到文明世界,回到实验室,继续她重要的科研工作——这才是她应该渴望的,不是吗?
"你今天很奇怪。"朴灿烈突然说,打断了她的思绪,"心跳快,出汗多,瞳孔放大。"他放下猎物,直视宁瑜,"出什么事了?"
宁瑜咬了咬下唇。隐瞒似乎没有意义,朴灿烈迟早会发现。
"我的母星...派了搜救船。"她轻声说,"他们收到了坠机信号,三天内会到达。"
朴灿烈的手停顿了一瞬,几乎不可察觉,但宁瑜注意到了。他继续处理猎物的动作,声音异常平静:"所以你要走了。"
这不是问句。
"我...不知道。"宁瑜诚实地说,"理论上,我应该回去。但我的研究还没完成——"
"研究。"朴灿烈重复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当然。"
他站起身,将处理好的兔肉扔进储藏用的石缸,动作比平时粗暴了些。
"朴灿烈..."
"这是好事。"他背对着宁瑜,银发遮住了表情,"你本就不属于这里。"
说完,他大步走出洞穴,没有给宁瑜回应的机会。
宁瑜呆坐在兽皮上,胸口那种闷痛感更强烈了。朴灿烈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冷漠。也许她高估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对朴灿烈来说,她终究只是一个被迫接受的异族伴侣,一个可能帮助解决生育危机的工具。
这个想法比预期中更伤人。
宁瑜深吸一口气,决定专注于眼前的事。无论如何,在离开前(如果她真的离开),她希望能尽可能帮助银狼族。她收拾好简单的装备,前往圣泉洞窟查看古籍。
洞窟守卫见到她时有些惊讶,但朴灿烈显然已经打过招呼,他们直接放行了。圣泉洞窟比宁瑜想象的更宏伟——高耸的穹顶上垂下发光的钟乳石,中央是那池神秘的银蓝色液体,四周壁龛中摆放着无数骨简和兽皮卷轴。
宁瑜小心地翻阅那些古老记录,借助翻译器艰难地理解着。大多数是部落历史和祭祀记录,但最里侧的一个小壁龛中,她发现了几卷特别古老的兽皮,上面记载着"始祖血脉"的起源。
"...第一位守护者饮下月神之泪,获得变化之能。其血化为银蓝圣泉,其后裔世代守护..."宁瑜轻声念出翻译结果,眉头越皱越紧,"...若血脉断绝,圣泉干涸,银狼一族将不复存在..."
她继续往下读,心跳越来越快。根据记载,始祖血脉的传承者需要定期饮用圣泉水维持力量,但近几十年来,泉水效果越来越弱,守护者的满月痛苦也越来越强烈。
"就像...抗药性?"宁瑜自言自语,迅速翻阅其他卷轴。
最终,在一卷几乎破碎的兽皮上,她发现了关键信息:"...异星来客带来黑色恶石,污染圣泉本源。守护者血脉受蚀,幼崽多夭...唯一解方在于纯净异族之血与始祖结合,重启圣泉..."
宁瑜的手微微发抖。这解释了为什么长老如此坚持让她与朴灿烈结合。但"纯净异族之血"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的血会有特殊作用?
她正想深入查看,洞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宁瑜迅速将兽皮放回原处,转身看到卢瑟恩站在入口处,脸上挂着假笑。
"啊,我们的异族学者。"他慢悠悠地走进来,浑浊的黄眼睛扫视着宁瑜刚翻过的卷轴,"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宁瑜绷紧身体:"朴灿烈允许我查看这些资料。"
"当然,当然。"卢瑟恩摊手,"我只是好奇,一个即将离开的人,为什么还对我们的古老传说这么感兴趣?"
宁瑜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
"部落里没有秘密。"卢瑟恩轻笑,"特别是关于珍贵的异族女性。"他靠近一步,声音降低,"我知道你在研究X-378的影响。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宁瑜强忍住后退的冲动,"你之前还威胁过我。"
"误会!"卢瑟恩做出夸张的受伤表情,"我只是个商人,想帮助自己的族群。你有科学知识,我有...资源。"他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里面是熟悉的银蓝色液体——圣泉水,但似乎更加纯净,"特别提炼的。对你研究朴灿烈的状况应该有帮助。"
宁瑜警惕地看着那个小瓶。这确实是她需要的样本,但卢瑟恩的突然转变太可疑了。
"为什么帮我?"
"也许我有自己的理由。"卢瑟恩将小瓶放在地上,后退几步,"星际矿业公司不会永远被朴灿烈挡在外面。聪明的女性...应该选对阵营。"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宁瑜和那瓶可疑的"礼物"。
宁瑜最终带走了小瓶,但决定先不轻易使用。她需要更多信息。回到洞穴后,她发现朴灿烈还没回来,这很不寻常——通常他会在日落前回来共进晚餐。
宁瑜独自吃了些冷肉和干果,继续研究那些古籍的翻译结果。随着阅读深入,一个可怕的推测逐渐成形:朴灿烈的基因不稳定不仅是痛苦问题,而是致命的。如果没有解决办法,下一次满月转变可能会是他的最后一次。
"不..."宁瑜的手指抚过那些古老文字,胸口发紧。无论她与朴灿烈之间有什么隔阂,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深夜,朴灿烈终于回来了,身上带着酒气和...某种雌性兽人的气味。宁瑜假装睡着,从眼缝中看到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洞穴另一侧躺下,整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宁瑜被一阵欢笑声惊醒。她走到洞口,看到朴灿烈和一个漂亮的雌性兽人在空地上交谈甚欢。雌性亲昵地拍打朴灿烈的肩膀,而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保持距离,反而任由对方靠近。
宁瑜胃部一阵绞痛。她认识那个雌性——部落里最受欢迎的未婚女性之一。显然,得知宁瑜可能离开后,朴灿烈已经开始寻找替代伴侣了。
这个想法荒谬地刺痛了她。宁瑜转身回到洞穴,决定专注于研究。如果她真的要离开,至少要在走前解决X-378对朴灿烈的影响。
一整天,宁瑜都埋头在数据中。卢瑟恩给的那瓶"圣泉"确实纯度更高,分析显示它含有一种独特的纳米结构,能与朴灿烈血液中的抗体结合,形成稳定网络。理论上,如果她能复制这种结构并增强其效果...
"需要活体测试。"宁瑜自言自语,看了看时间。朴灿烈又是一整天不见人影。
日落时分,宁瑜决定主动寻找他。她在部落边缘找到了正在训练年轻猎手的朴灿烈。看到她走近,朴灿烈明显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守护者的威严模样。
"有事?"他的语气公事公办。
宁瑜深吸一口气:"我需要你的血样。我发现了可能稳定你基因的方法,但需要进一步测试。"
朴灿烈的耳朵抖动了一下:"不必了。"
"什么?"
"我说不必了。"朴灿烈转向年轻猎手们,"继续练习,我马上回来。"然后拉着宁瑜走到一旁,压低声音,"你很快就要走了,不是吗?何必浪费时间。"
"这不是浪费时间!"宁瑜忍不住提高音量,"朴灿烈,你的情况比你以为的严重得多。古籍记载——"
"我知道古籍记载什么。"朴灿烈打断她,金色眼眸冰冷,"始祖血脉的诅咒。但没有异族女性必须为此负责,尤其是即将离开的。"
宁瑜张口想反驳,却看到昨天那个雌性兽人向这边走来,亲昵地站在朴灿烈身旁。
"姐姐找你。"雌性对朴灿烈说,然后朝宁瑜点点头,态度礼貌但疏离。
姐姐?
宁瑜的大脑突然卡壳。这个漂亮雌性是...朴灿烈的姐姐?
朴灿烈似乎注意到了宁瑜的表情变化,嘴角微微上扬:"宁瑜,这是我大姐,银岚。银岚,这是宁瑜。"
"久仰。"银岚微笑,这次真诚了许多,"谢谢你救了我的幼崽。"
宁瑜感到一阵荒谬的释然,紧接着是为自己的误会感到尴尬。她笨拙地点头回应,而朴灿烈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
"你说需要血样?"他突然问,语气软化了些。
"嗯,如果...方便的话。"
朴灿烈点头,转向姐姐:"告诉长老我晚些到。"然后对宁瑜示意,"走吧,小科学家。抽你的血。"
回到洞穴,采血过程很快。朴灿烈安静地看着宁瑜将他的血液与圣泉样本混合,放入简易分析仪中。
"你真的找到方法了?"他最终打破沉默。
宁瑜没有立即回答。她注视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一个新的决定在心中逐渐成形。
"朴灿烈,如果我留下..."她轻声问,"会有什么不同吗?"
洞穴内一片寂静,只有分析仪发出的微弱嗡鸣。朴灿烈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不要问这种问题。"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除非你已经做出决定。"
宁瑜在那双金色眼眸中看到了太多东西——骄傲,痛苦,还有某种她不敢确认的情感。她意识到,对朴灿烈这样的兽人来说,承诺就是一切。问一个假设性问题,对他而言近乎残忍。
"对不起。"她轻声说。
朴灿烈松开手,转身走向洞口:"三天后,你的族人会来。在那之前...做你该做的事。"
他离开后,宁瑜瘫坐在兽皮上,感到前所未有的混乱。科研船的到来本应是解脱,现在却成了痛苦的根源。她看向角落里的那个小木盒——朴灿烈收集的关于她的一切。如此笨拙,又如此真挚。
分析仪突然发出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宁瑜查看结果,倒吸一口冷气——混合样本显示出惊人的稳定性。她的血液中确实有某种特殊因子,能够增强圣泉水的效果。这就是古籍中提到的"纯净异族之血"?
但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其他人类?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宁瑜颤抖着打开通讯器,调出她一直回避的完整求救信号。这次,她注意到了之前忽略的细节——信号不仅来自科研舰天狼星号,还特别标注了发送者:首席基因学家马尔科姆·莱恩。
她的前导师。也是X-378项目的主导者。
宁瑜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如果她的猜想正确,那么她来到这个星球可能不是意外,银狼族的生育危机也不是自然现象。而朴灿烈...是整个阴谋的核心受害者。
她必须做出选择——登上即将到来的科研船逃离这一切,或者留下面对一个可能比她想象中庞大得多的阴谋。
洞穴外,满月缓缓升起,为一切镀上冰冷的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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