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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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与信

苏晚准备去看陈砚画展的那天,特意穿了条新做的裙子。月白色的杭绸,裙摆上绣着细碎的兰草,是她熬了三个晚上才绣好的。

母亲看着她对着镜子转圈,忍不住笑:“又不是去相亲,穿这么讲究。”

“陈砚哥的画展,当然要穿好看点。”苏晚理了理领口,脸颊微红。

布庄早上不开门,母亲陪着她一起去美术馆。初夏的阳光正好,不冷不热,巷口的梧桐树影影绰绰,落在两人身上,晃成一片斑驳的绿。

美术馆在市中心的老洋房里,红砖墙,尖顶窗,门口爬满了蔷薇,开得如火如荼。陈砚已经等在门口,穿了件米白色的西装,比平时多了几分正式,看见她们,立刻迎了上来。

“苏阿姨,晚晚,你们来了。”他接过母亲手里的包,“里面人多,我带你们从侧门进去。”

侧门通往美术馆的后院,种着几棵高大的香樟,树下摆着白色的藤椅。陈砚给她们倒了杯柠檬水,又拿来两本画展的画册:“这次展出的大多是工笔花鸟,还有几幅山水,你们慢慢看,我先去前面招呼客人。”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母亲笑着说。

苏晚翻开画册,第一页就是陈砚的照片。他站在画架前,手里拿着支画笔,眼神专注,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照片下写着他的简介:陈砚,28岁,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擅长工笔花鸟……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母亲碰了碰她的胳膊。

苏晚合上画册,脸颊发烫:“没什么。”

两人慢慢往前走。展厅里很安静,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的低语。墙上挂满了陈砚的画,大多是花鸟:牡丹开得雍容华贵,孔雀羽毛上的眼纹栩栩如生,就连不起眼的麻雀,也画得灵动活泼,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纸上飞下来。

苏晚最喜欢的是一幅《百鸟朝凤图》。巨大的画框里,凤凰站在梧桐树上,羽翼华美,周围环绕着各色飞鸟,姿态各异。画轴用的正是他从布庄买的那块宝蓝色云锦,金线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衬得画面愈发典雅。

“这画真好。”母亲忍不住赞叹,“光这工笔,就得画半年吧?”

“不止呢。”一个略带傲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晚回头,看见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眼间和陈砚有些相似,却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陈先生。”母亲似乎认识他,微微点头致意。

男人“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画上,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挑剔:“花这么多时间画这些没用的东西,不如多学点实在的。”

苏晚心里一紧,猜到这大概是陈砚的父亲。

“爸,您怎么来了?”陈砚快步走过来,语气有些意外。

陈父没看他,只是指着那幅《百鸟朝凤图》:“这幅画,我已经让人订了,送给张总做贺礼。”

陈砚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幅画不卖,是我准备参展的。”

“参展能当饭吃?”陈父的声音沉了下去,“我已经跟张总说好了,这画必须送。”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气氛有些尴尬。母亲拉了拉苏晚的手,示意她别说话。

陈砚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却坚定:“爸,我的画,我自己做主。”

“你做主?”陈父冷笑一声,“你的画室,你的颜料,哪样不是我给的?没有我,你能有今天?”

陈砚的脸白了白,没再说话,只是攥紧了手里的画笔。

陈父没再纠缠,只是狠狠瞪了陈砚一眼,转身走了。周围的人假装看画,却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他们。

“抱歉,让你们见笑了。”陈砚的声音有些沙哑,脸上带着歉意。

“没事的,陈砚哥。”苏晚轻声说,“画很好,真的。”

母亲也点点头:“别往心里去,你爸也是为你好。”

陈砚勉强笑了笑,正想说什么,有人喊他去招呼客人,他只好先走了。苏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难受。她想起陈砚说过,他父亲一直希望他继承家业,可他只喜欢画画。就像两股拧在一起的绳子,各自往不同的方向拉,迟早会断。

画展快结束的时候,陈砚才过来,手里拿着个信封。“晚晚,这个给你。”他把信封递给她,眼神有些复杂,“回去再看。”

苏晚接过信封,薄薄的,里面像是只装了张纸。“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秘密。”陈砚笑了笑,眼角的纹路却有些疲惫,“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

他走得很急,像是在逃避什么。苏晚捏着那个信封,心里有些不安。

回家的路上,母亲一直没说话。快到巷口时,她才轻声说:“晚晚,陈砚这孩子,怕是要走了。”

“走?去哪里?”苏晚愣住了。

“他爸刚才跟我聊了几句,说已经给他在国外找了所商学院,让他下个月就走。”母亲叹了口气,“还说,让他别再惦记画画了。”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信封变得沉甸甸的。她低头看着信封,上面是陈砚清秀的字迹,写着她的名字。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给她写了这封信。

回到布庄,苏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信封上,泛着淡淡的光晕。她犹豫了很久,才慢慢拆开。

里面果然只有一张纸,是陈砚的笔迹,清隽有力:

“晚晚: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做了决定。

我要走了,去英国,读我爸安排的商学院。

对不起,没跟你当面说。我怕看见你,就说不出再见了。

认识你很高兴。记得第一次去布庄,你穿着蓝色的围裙,站在货架前整理棉布,阳光照在你头发上,像镀了层金。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姑娘,眼睛真亮。

你绣的笔袋,我带在身边了。每次画画累了,摸一摸上面的白鸟,就觉得有了力气。

你说喜欢我画的牡丹,我把那幅《富贵图》留给你了,放在美术馆的后台,让工作人员转交给你。

别为我难过。或许离开,对所有人都好。

等我回来。

陈砚”

最后三个字,写得很重,纸页都被笔尖戳出了浅浅的印痕。苏晚看着那三个字,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落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等他回来。可他什么时候回来?一年?两年?还是永远不回来了?

她想起陈砚画的那幅《百鸟朝凤图》,凤凰那么骄傲,却还是要飞向远方。或许他就像那只凤凰,属于更广阔的天空,而她这小小的回春巷,留不住他。

窗外的茉莉开得正盛,香气飘进屋里,清冽得让人想哭。苏晚把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一个铁盒子里。盒子里还放着她小时候捡的贝壳,陈砚送她的第一支画笔,还有去年生日时,他送的风铃碎片——上次风大,风铃被吹掉了一块,她捡起来,一直收着。

这些细碎的东西,像是串起来的珠子,每一颗都藏着一段回忆。现在,又多了这封信,带着告别的重量。

傍晚的时候,美术馆的工作人员送来了那幅《富贵图》。装在精致的木框里,画中的牡丹开得如火如荼,层层叠叠的花瓣,用金线勾勒出边缘,在灯光下闪着微光。苏晚把画挂在床头,每天睡前都要看一眼。

她想,陈砚画这幅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是不是也像她绣笔袋时一样,藏着说不出口的话?

日子一天天过,夏天来了,蝉鸣聒噪,阳光炽烈。布庄的生意依旧清淡,母亲每天坐在柜台后算账,偶尔会提起陈砚:“不知道他在英国怎么样了,适不适应那边的天气。”

苏晚只是听着,不说话。她开始学着画画,用陈砚留下的那支画笔,在宣纸上画茉莉,画兰草,画巷口的梧桐树。画得不好,线条歪歪扭扭,却还是每天都画。

她想,等陈砚回来的时候,她要告诉他,她也会画画了。画得不好,但很认真,就像她等他的心情,笨拙,却执着。

有一天,苏晚整理布庄的货架时,发现了一块陈砚上次落下的云锦碎片。她把碎片捡起来,放在手心。云锦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他信里写的那句话——“等我回来”。

她相信他会回来的。就像春天会如约而至,茉莉会年年开花,有些承诺,是会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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