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季嵛在网吧门口偶遇了逃课的林洋。那是周三下午，他本想去买杯咖啡，却在路过"极光网络"时透过玻璃窗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林洋坐在角落的机位前，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季嵛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网吧里烟雾缭绕，混杂着泡面和汗水的味道。

他悄悄走到林洋身后，发现屏幕上不是游戏，而是一篇关于CRISPR-Cas9基因编辑技术的英文论文。林洋正皱着眉头查词典，艰难地阅读着专业文献。

"Cas9蛋白的切割位点可以通过guide RNA精确控制。"季嵛忍不住出声。

林洋猛地转身，耳机掉在桌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变成防御性的愤怒："你跟踪我？"

"路过而已。"季嵛指了指屏幕，"这篇论文我读过，如果你有不懂的地方..."

"不需要。"林洋迅速关闭页面，站起身就要离开。

季嵛拦住他："现在是上课时间。"

林洋冷笑："所以呢？你要记我旷课？"

季嵛这才注意到林洋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发生什么事了？"他不由自主地问。

"少假惺惺的。"林洋别过脸去，"你们这些老师都一样，表面上关心，实际上巴不得我这种问题学生早点退学。"

"我没这么想。"季嵛诚实地回答，"事实上，我觉得你很聪明，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不努力？只是态度有问题？"林洋打断他，"省省吧，这种话我听腻了。"

季嵛突然问："你为什么总针对我？"

林洋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因为你和其他老师不一样。"

"不一样？"

"你明明不想当老师，却不得不站在讲台上。"林洋直视着他的眼睛，"就像我明明不想上学，却不得不每天来学校。我们都是被迫的，但你假装适应，这让我恶心。"

季嵛震惊于林洋的洞察力。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一眼看穿了他的伪装和挣扎。

"你说得对。"季嵛出乎意料地承认了，"我确实不想当老师，考研失败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接受父母的安排。"

林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坦诚，表情松动了一些。

"那你为什么考研？"他问。

"因为我喜欢生物工程，想继续研究。"季嵛回答，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说出心里话，"但两次失败后，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适合这条路。"

林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问："你知道CRISPR-Cas9系统在临床应用中的主要障碍是什么吗？"

季嵛眼前一亮："脱靶效应和递送系统问题。目前科学家正在开发高保真Cas9变体和新型纳米载体..."

接下来的半小时，两人站在网吧门口热烈地讨论着最新的生物技术。季嵛惊讶地发现林洋对分子生物学的了解远超高中生水平，而林洋看他的眼神也从轻蔑变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尊重。

"你懂的比李老师多多了。"林洋最后承认道。

季嵛笑了："因为我本来就不是老师。听着，林洋，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借你一些书。"

林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谢谢。"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和平的交流。

回到学校，季嵛主动向李雯老师解释了林洋旷课的事，谎称他身体不适去了医务室。李雯将信将疑，但没再追究。

从那天起，季嵛和林洋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林洋不再公开顶撞他，虽然还是会翘课，但至少会来上晚自习。季嵛则开始利用晚自习时间给林洋讲解一些大学生物知识，作为交换，林洋答应他至少完成基本的作业。

周五的班会上，班长张悦宣布了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安排。林洋坐在后排，看似漫不经心，但季嵛注意到他认真记下了考试日期。

"这次期中考试后要开家长会，"张悦补充道，"请各位同学通知家长按时参加。"

林洋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下课后，他拦住季嵛："家长会必须参加吗？"

"原则上是的。"季嵛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林洋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我妈来不了，她...工作忙。"

季嵛想起周老师提过林洋的家庭问题："你父亲呢？"

"不在。"林洋的回答简短而生硬，"我可以自己代表自己吗？我已经十七岁了。"

季嵛犹豫了一下："我需要和你母亲沟通确认。"

林洋的眼神变得锐利："我说了她很忙！"

"那至少打个电话..."

"算了！"林洋转身就走，"随便你们怎么记！"

季嵛追上他："等等！如果你真的不想让家长来，我可以和学校说明情况，但你要保证期中考试认真对待。"

林洋停下脚步，怀疑地看着季嵛："为什么帮我？"

季嵛耸耸肩："因为我相信你的潜力。你的生物水平已经达到大学程度，但其他科目...尤其是英语，会拖你后腿。"

林洋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会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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