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而别

考研结束的那天，季嵛走出考场，冬日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痛。三个月的压抑生活终于告一段落——父亲说到做到，不仅让陈校长把他调到了高一年级，还每天接送他上下班，确保他没有机会单独见林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短信："考得怎么样？你爸说晚上出去吃饭庆祝。"

季嵛苦笑。父亲从未问过他考得如何，就已经决定要"庆祝"了。他回复："还行，不用庆祝，我想休息。"

刚发完消息，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我在考场外等你。——L"

季嵛的心跳漏了一拍。林洋怎么知道他今天考试？又怎么找到这个考场的？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复："别等了，我爸来接我。"

发完这条消息，季嵛绕到考场的另一个出口。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林洋好，但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是个懦夫。

回到家，季嵛发现父亲罕见地没在家。"你爸学校临时有事，"母亲解释道，"他说晚点直接去餐厅。"

季嵛点点头，回到自己房间。他打开电脑，GeneSplicer的头像灰着，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一周前：【无论发生什么，记得你答应过我要坚持到底。】

季嵛抚摸着键盘，想写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他只是关掉了电脑。

晚餐在一家高档中餐厅，父亲难得地点了一瓶酒。"陈校长说你这段时间表现不错，"他给季嵛倒了半杯，"高一(3)班的纪律明显好转。"

季嵛机械地点头。这三个月他像个行尸走肉，唯一能做的就是机械地完成工作。他甚至不敢打听林洋的情况，怕父亲发现。

"考研成绩什么时候出来？"母亲问。

"二月底。"季嵛回答。

父亲哼了一声："别抱太大希望。我已经和陈校长说好了，下学期让你正式代课，积累教学经验。"

季嵛握紧了筷子："我想等成绩出来再说。"

"等什么等！"父亲的声音突然提高，"你以为京都大学那么好考？两次失败还不够？"

餐厅里几桌客人转头看过来。季嵛低下头，不再说话。这顿所谓的"庆祝"晚餐在沉默中结束。

回到家，季嵛发现GeneSplicer终于上线了。一条新消息弹出：【今天我看到你了，但你躲开了。我明白你的选择，但我不接受。】

季嵛的手指颤抖着：【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连累你。】

【连累我什么？】林洋回复，【被说闲话？被指指点点？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季嵛回复，【你还小，未来有很长的路要走...】

【又来了！】林洋的回复带着愤怒，【你总是用年龄当借口。再过五个月我就毕业了，到时候我们就不再是师生关系了！】

季嵛盯着屏幕，胸口发紧。林洋说得没错，五个月后他就毕业了。但五个月太长了，变数太多了。而且，即使林洋毕业了，他们之间七岁的年龄差依然存在，旁人会怎么看？

【给我点时间。】季嵛最终回复，【等成绩出来，我们再谈。】

【好。】林洋回复，【我等你。但别让我等太久。】

二月底，考研成绩公布。季嵛颤抖着手点开查询页面——389分！比去年的复试线高出39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刷新页面确认这不是幻觉。

"爸！妈！我考上了！"他冲出房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父亲从报纸上抬起头，眉头紧锁："成绩出来了？多少分？"

"389！"季嵛把手机屏幕举到父亲面前，"比去年分数线高39分！"

父亲扫了一眼，表情复杂："初试而已，还有复试呢。"

母亲却已经红了眼眶："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季嵛顾不上父亲的冷淡，立刻给陈校长打电话请假，准备复试材料。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全身心投入到复试准备中，暂时将林洋的事搁置一旁。

四月初，录取通知书终于寄到。季嵛被京都大学生物工程学院录取为硕士研究生，九月份入学。那天晚上，父亲罕见地开了一瓶珍藏多年的茅台。

"虽然绕了点弯路，但总算没太丢脸。"父亲抿了一口酒，语气中带着勉强的认可。

季嵛没有反驳。此刻的他太高兴了，不想破坏这难得的和谐气氛。但当他回到房间，看到书桌上那支残缺的钢笔时，林洋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他打开电脑，GeneSplicer的头像灰着，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一个月前他发的"等我"。季嵛犹豫了一会儿，发了一条新消息：【我考上了。九月去京都。】

发完这条消息，季嵛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林洋今年高考，他会报考哪里？如果他们能在京都重逢，那时林洋已经是大学生，他们之间就不再是禁忌的师生关系了...

这个念头让季嵛心跳加速。他打开浏览器，搜索"京都大学录取分数线"，然后愣住了——以林洋目前的成绩，距离京都大学的录取线还差一大截。

季嵛沮丧地关上电脑。即使林洋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个月内将成绩提高到能上京都大学的水平。他们的重逢，如果有可能的话，也要等到林洋考研的时候了——那至少是四年后。

第二天，季嵛鼓起勇气去了高二(7)班。他想亲自告诉林洋自己被录取的消息，也想解释这几个月来的疏远。但当他推开教室门时，发现林洋的座位空着。

"林洋今天请假了。"班长张悦告诉他，"好像是家里有事。"

季嵛失望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也许这是天意，他想着，也许他们注定要就此错过。

接下来的日子，季嵛忙于交接工作和准备入学事宜。父亲对他的态度明显好转，甚至提出要送他去京都。季嵛婉拒了，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独立处理这些事。

五月底，高三学生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季嵛偶尔会在校园里看到林洋，但两人只是远远地对视一眼，然后各自走开。林洋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显然是在为高考拼命。

六月初，季嵛的代理班主任任期正式结束。收拾办公室时，他发现抽屉深处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To Q"，是林洋的笔迹。

季嵛小心地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等我。——L"

季嵛把纸条贴在胸口，闭上眼睛。这一刻，他做出了决定——不告而别。与其给林洋一个虚幻的承诺，不如彻底放手，让他专注于自己的未来。

离开学校那天，季嵛站在校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工作了近一年的地方。阳光下的校园安静而美丽，梧桐树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向他告别。

他没有看到，在教学楼三楼的窗口，一个瘦高的身影正默默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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