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镜显影

星辰殿的玉阶上还凝着晨露，瑶光指尖刚触到星辰镜的边缘，镜面便泛起一圈涟漪。这面镜子是上古星辰碎片所铸，能照见过去未来，却需以元神催动——往日她只需稍运神力，镜中便会浮现清晰星轨，可今日指尖刚落下，元神深处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还撑得住吗？”身后传来灵宝天尊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昨日魔域一战，你本就耗损不轻。”

瑶光回头时，正见对方捧着个锦盒站在殿门口，晨光透过他的紫金冠，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笑了笑，指尖在镜沿轻轻敲了敲：“天尊多虑了，不过是些陈年旧伤。”

话虽如此，镜面上的涟漪却迟迟未散。她知道，这不是单纯的神力不济——自从归墟归来，那些被情劫尘封的记忆总在不经意间翻涌，像缠着星辰链的藤蔓，稍一用力便勒得元神生疼。

灵宝天尊将锦盒放在案上，揭开时露出里面的暖玉：“这是昆仑山底的温养玉，你且垫在镜下，能缓些元神震荡。”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镜面上，“你执意要查魔尊残魂的来历，是觉得昨日那分身不对劲？”

瑶光点头，指尖抚过镜面泛起的白雾：“寻常残魔只会循着怨气作乱，可昨日那黑雾……像是刻意在试探我的星辰力。”更让她在意的是，残魔嘶吼时提到的“诛仙台”——它似乎笃定，她的元神裂痕与那场历劫脱不了干系。

暖玉垫入镜下的瞬间，一股温润的气流顺着镜面往上爬，元神的刺痛果然轻了些。瑶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将星辰力缓缓注入——这一次，镜面不再犹豫，白雾如同被剖开的云层，渐渐显露出模糊的光影。

起初是晃动的血色，耳边隐约有金戈相击之声。瑶光的心猛地一紧——是仙魔大战时的魔域战场。

光影里，年轻的自己正握着星辰剑与魔尊对峙，玄色战裙上溅满了黑血，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而不远处，元始正以太极图抵挡着魔军的洪流，白袍在血雾中翻飞，像随时会被吞噬的孤舟。

“瑶光！速退！”他的声音透过厮杀声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焦灼。

可那时的她哪里肯退？眼看魔尊凝聚起黑莲魔火，目标直指元始后背，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过去——星辰剑撞上魔火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元神碎裂的轻响，像冬日湖面裂开的冰纹。

“蠢货！”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两个字。不是骂她，倒像是含着血的叹息。

镜外的瑶光猛地睁开眼，指尖已掐进掌心。这些画面她不是不记得，只是每次回想都像隔着层毛玻璃，模糊得只剩痛感。可此刻，星辰镜却将细节照得纤毫毕现——比如她倒下时，元始转身接住她的动作有多快，快到连太极图的金光都出现了刹那的紊乱。

“当年你总说，元始天尊为护天道大义，从不会为谁乱了阵脚。”灵宝天尊的声音带着几分唏嘘，“可那天，他抱着你冲出魔域时，道袍下摆都被魔火烧穿了，却愣是没让你沾到半分火星。”

瑶光没接话，目光死死盯着镜中变化的光影——画面转到了魔域深处的祭坛，元始正将她残破的元神碎片放入冰玉棺，周围魔纹四起，每一道都在噬咬他的仙力。

“以吾道基为引，换瑶光元神不散……”他低声念着术法口诀，指尖滴落的金血落在冰玉棺上，竟燃起了幽蓝的火焰。可就在术法将成之际，棺中的元神碎片突然震颤起来，一道微弱的星芒从缝隙里窜出，狠狠撞上他的胸口！

那是她残存的意识在反抗。瑶光看着镜中自己的元神碎片如何将他推开，如何主动撞向轮回通道——原来当年不是天道要她历劫，是她自己，怕他真的以道基为代价换她生机。

镜面的光影到这里开始扭曲，像是被强行掐断的丝线。瑶光猛地收回星辰力，胸口闷得发疼，竟咳出一口带着星芒的血。

“够了！”灵宝天尊扶住她，急忙取来丹药，“再看下去，你的元神会彻底裂开！”

瑶光却摇着头，目光直直地看向镜中最后定格的画面——那是元始站在轮回通道前的背影，白袍上的血迹已经发黑，他抬手按在胸口，指缝间漏出的金光比星尘还要微弱。

原来他说的“天道之下，私情是劫”，不是不懂，是亲历过剜心之痛。

原来她以为的“独自历劫三百年”，背后始终有一道不肯离开的目光。

晨光漫过玉阶时，星辰镜已经恢复了平静，像从未映出过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瑶光握着那枚从唇边拭下的、带着星芒的血珠，忽然想起昨日从魔域回来时，元始塞给她的玉瓶——那时她只当是寻常的安神露，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仙露里混着的，分明是他以自身精血炼化的温养之力。

“灵宝天尊，”她忽然开口，声音还有些发颤，“您说……人会不会在失去之后，才看懂对方藏在心里的话？”

灵宝天尊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叹了口气：“神也一样。”他指了指案上的温养玉，“这玉你留着，至于剩下的……或许该问问你自己，是真的怕元神碎裂，还是怕面对那些不敢承认的心意。”

殿外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窗棂，像谁在低声叹息。瑶光低头看着掌心的血珠，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那光芒，竟与记忆里元始道袍上的金纹，一模一样。

她忽然想再见他一面。

不是在蟠桃会的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是在冷泉论道的针锋相对里，就只是……在空无一人的星辰殿，问问他当年那句话里的深意。

问问他，抱着她冲出魔域时，是不是也像她此刻一样，疼得快要握不住星辰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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