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灯长明

昆仑墟的夜来得格外清透，星辰殿顶的星灯在暮色中次第亮起，宛如一串被揉碎的银河，沿着飞檐垂落。瑶光站在殿外的白玉栏杆旁，指尖凝着星力，正将最后一盏"长明"星灯嵌入檐角——这是她连夜赶制的灯盏，以归星草为芯，用元神碎片淬炼而成，能彻夜不熄。

"手还疼吗？"身后传来熟悉的松木香，元始的声音带着刚从玉虚宫赶来的微凉。他伸手覆上她的手背，那里还留着昨夜刻画灯纹时被星刃划伤的浅痕，此刻正被他用温养仙力轻轻包裹。

瑶光的指尖微颤，星灯的光芒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跳跃。"早就不疼了。"她小声反驳，却没抽回手，任由他的暖意顺着血脉蔓延——自从冷泉破冰后，他总爱用这种不动声色的方式靠近，像昆仑墟的春雪，看似清冷，却总能在不经意间化出潺潺暖流。

元始没说话，只是将一盏新的星灯递给她，灯盏边缘刻着细密的太极图纹样，显然是他亲手所制。"归星草性凉，"他看着她将灯盏嵌入檐角，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叮嘱，"下次炼灯，记得垫上温养玉。"

瑶光"嗯"了一声，心里却像被星灯照亮般温暖。她知道，这排星灯名义上是"照亮昆仑墟的夜路"，实则是为了给他往返玉虚宫时，留一盏不会熄灭的光。而他送来的刻纹灯盏，分明是在告诉她：你的心意，我都懂。

七盏星灯全部点亮时，整座星辰殿仿佛浮在银河之中。瑶光看着灯影里元始的侧脸，月光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却在眼角处染上了几分柔和。她忽然想起灵宝天尊的话："元始那小子，道袍下藏着的，是比星辰更固执的温柔。"

"在看什么？"元始转头，恰好撞进她的目光。

瑶光的脸"腾"地红了，像被星灯的光芒烫到，慌忙低头整理灯绳："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灯挺亮的。"

元始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眼底漾起浅波。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一盏星灯的灯芯，归星草的微光在他指腹跳跃，映得他掌心的元神印记若隐若现——那是当年她为护他挡下黑莲时，两人元神相触留下的印记，此刻正随着星灯的光芒，与她掌心的印记产生微弱的共鸣。

"你布这灯阵，"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夜色更柔，"是想照亮谁？"

瑶光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灯绳差点松开。她知道他在明知故问，却还是被这直白的询问烫得说不出话。风卷过檐角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替她回答。

元始却没再追问，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到她面前。"打开看看。"

锦盒里躺着一株通体雪白的仙草，花瓣呈星形，每片都透着淡淡的金光，正是只在星辰下绽放的"瑶光草"。这草百年一开花，需以纯阳仙力温养，是上古神花中最难培育的品种之一。

"你从哪弄来的？"瑶光惊讶地抬头。她曾在古籍上见过瑶光草的记载，据说昆仑墟已绝迹千年。

"玉虚宫后圃。"元始说得轻描淡写，指尖拂过草叶，金光流转间，草株轻轻摇曳，竟在夜色中映出她的倒影。"前几日见你在瑶池寻它，便试着种了些。"

瑶光这才想起，半月前她与羲和闲聊时，确实提过一句"瑶光草的花语很美，可惜见不到了"。那时他明明在不远处与帝俊下棋，没想到竟听了去，还悄悄种了整整一圃。

"它的花语是……"瑶光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触到草叶的冰凉，心却像被这株仙草的光芒填满。

"星落归处，遇你而明。"元始替她说完，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与你的星辰力很配。"

夜风穿过廊柱，将星灯的光与瑶光草的香缠绕在一起。瑶光看着他眼中映出的自己，看着那片为她种满瑶光草的后圃，忽然觉得，三百年的人间烟火，诛仙台的冷月寒霜，都抵不过此刻他递来的这株仙草，和檐角那排为他点亮的星灯。

"其实我布这灯阵，"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指尖的星灯与掌心的印记同时发亮，"是想告诉你……以后回玉虚宫的路，不用再摸黑了。"

这话没头没尾，元始却听懂了。他想起三百年前，她刚归墟时，总在深夜独自坐在星辰殿顶看星，那时他每次从玉虚宫回来，都能看到殿顶那道单薄的身影，像一颗被遗落的星。

"好。"他点头，声音里带着笑意，"那我的瑶光草，也该有个地方安置。"

瑶光的眼睛亮了，像被点亮的星灯："星辰殿的后园正好缺些花草。"

"嗯。"元始应着，伸手将瑶光草从锦盒中取出，种在星灯旁的白玉花盆里。仙草落地的瞬间，所有星灯的光芒都亮了三分，与瑶光草的金光交相辉映，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砖上，紧紧依偎在一起。

瑶光看着花盆里轻轻摇曳的瑶光草，又看看檐角那排彻夜不熄的星灯，忽然觉得，有些情意不必说破，就像星灯知道为谁长明，瑶光草知道为谁绽放，他们彼此也知道，这漫长的神生里，终于有了那个值得用百年、千年去等待和守护的人。

"对了，"瑶光像是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今日瑶池新做的莲子糕，我多拿了些。"

元始接过油纸包，里面是四块方方正正的糕点，显然是她特意挑的形状。他想起冷泉冷战时，她送来的那碗凉掉的莲子羹，和丹房里被他藏起来的半块玉佩，忽然觉得，昆仑墟的夜从未如此温暖过。

"尝尝看？"瑶光仰着头看他，眼里的期待像星灯一样亮。

元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清甜的莲子混着淡淡的桂花香，比三百年前她做的茯苓糕更合他的口味。他看着她紧张得攥紧衣角的手，忽然伸手，替她拂去发间沾染的星灯碎屑。

"很好吃。"他说，语气里带着肯定的温柔。

瑶光的脸颊又红了，却笑得像檐角的星灯一样灿烂。

星辰殿外，星灯长明，照亮了通往玉虚宫的路；殿内，瑶光草静静绽放，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风穿过廊柱，带来瑶池莲花的清香，也带来了昆仑墟万年来，最温柔的一夜。

而那排被精心布置的星灯，和那株在星光下摇曳的瑶光草，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有些守护，是星落归处的默契；有些情意，是长明不灭的灯火。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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