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殿的晨露还凝在瑶光草叶上时,瑶光已靠在窗边看了半宿星图。腹中那缕新萌的星气总在寅时躁动,像有颗小星辰在丹田处轻轻踢踏,引得她指尖的星辰力也跟着颤。
“又没睡好?”
元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松木般清冽的晨气。他捧着盏温茶走近,袖口沾着些丹炉灰——想来是凌晨又去照看那炉为她炼的凝神丹了。瑶光回头时,正撞见他抬手想拂去她鬓边的落发,指尖在半空顿了顿,终究是落在窗棂上,将茶盏递过来:“今日星象稳,不必早课。”
茶盏是昆仑玉琢的,触手温润。瑶光抿了口,忽然想起什么,眼尾弯起:“昨夜梦见江南的蜜橘了,黄澄澄的,咬下去能溅出蜜水。”
元始垂眸看她小腹,那里已能隐约看出些微隆起。自怀了孩子,她总爱念起人间吃食,前几日念叨桂花糕,他便让仙厨用瑶池桂花复刻了,今日又提蜜橘——那果子生在南瞻部洲极南处,需翻越九座仙山才能采到。
“我让人去寻。”他说得平淡,转身就要唤仙童。
“别去。”瑶光拉住他衣袖,指尖触到那片丹炉灰,“三万里呢,折腾。”话虽如此,尾音却泄了点孩子气的期待。她也说不清为何偏念着那口酸甜,许是腹中星气偏爱人间烟火气,又或许,是想看看这位素来循规蹈矩的天尊,会不会为这点小事破例。
元始低头看她攥着衣袖的手,指节因孕中气血盛而透着粉。他沉默片刻,竟真的收回了唤仙童的念头,只道:“我去炼丹了。”
这日午后,瑶光坐在冷泉边教小仙娥辨认星轨,忽然听见云层里传来仙鹤唳鸣。抬头时,见元始踏着祥云归来,玄色道袍下摆沾了些草屑,手里拎着只竹篮,篮中滚着十数颗金灿灿的蜜橘,果皮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
“你……”瑶光一时语塞。
他将竹篮递过来,耳尖竟泛着点不易察觉的红:“路过南瞻部洲,见着了。”
小仙娥们捂嘴偷笑,早有好事者将“天尊为神女摘橘”的事传回玉虚宫。瑶光拿起颗蜜橘,指尖刚触到果皮,就被他拦住:“我剥。”
他剥橘的手法生涩,指甲偶尔会掐破果皮,橘络缠在指节上,像沾了层细碎的金纱。瑶光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人间历劫时,那个为她寻梅子的丈夫——那时他也是这样,笨手笨脚地为她剥果子,只是他眼底的是烟火气的温柔,而眼前人,是将万载清冷都揉碎了,才漏出这一点点暖意。
“尝尝。”他将一瓣橘肉递到她唇边。
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时,瑶光忽然捂住小腹,低低“呀”了一声。元始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
“他踢我了。”她笑着抬眼,眼底盛着星子般的光,“许是也想吃。”
元始的手悬在她小腹上方,迟迟不敢落下。直到那轻轻的踢踏感再次传来,他才小心翼翼地覆上去,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带着他独有的、安抚人心的道力。那一刻,冷泉的水声、远处的鹤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瑶光只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和她记忆里仙魔大战时,背靠背作战时听到的一模一样。
“其实不用特意去的。”她忽然说,声音轻得像泉边的雾,“我就是……想你了。”
三万里路,他哪里是“路过”。南瞻部洲此刻正是梅雨季节,山路泥泞,他定是亲自去了那片橘林,亲手摘了最新鲜的果子,怕仙童们捧着失了灵气,才自己拎回来。
元始的手顿了顿,忽然俯身将她揽进怀里。他的动作极轻,像捧着易碎的星辰,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我知道。”
他知道她不是贪那口蜜橘,是孕中易感,想确认他的在意;他知道她总念着人间,是怕他觉得她失了神女威仪;他更知道,自仙魔大战她为他挡下那一击后,他就再也没法看着她受半分委屈,哪怕是孕期里一点小小的念想。
“以后想吃什么,直接说。”他松开她,指尖替她拂去颊边的橘汁,“不用拐弯抹角。”
瑶光咬着橘瓣笑起来,汁水沾在唇角:“那我明日想吃西域的葡萄。”
“我去摘。”
“后日想吃北疆的奶酥。”
“我去寻。”
“大后日……”
“都依你。”元始打断她,眼底的笑意漫出来,像昆仑山顶融化的春雪,“便是你要天上的星辰,我也为你摘下来。”
冷泉的水潺潺流着,将两人的笑语送向云端。竹篮里的蜜橘还在散发着甜香,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镀了层金边。瑶光忽然明白,所谓圆满,从不是历经万劫后的风平浪静,而是有个人,愿意陪你把柴米油盐的琐碎,过成比星辰还璀璨的模样。
她靠在他肩上,听着腹中轻轻的胎动,忽然期待起这个孩子降生的日子——他会像谁呢?或许会有元始的沉稳,或许会有她的明朗,又或许,会带着他们两人都没有的、热腾腾的人间气。
而无论如何,他们都会陪着他,看遍三界的星辰,尝遍人间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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