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殿的玉阶上凝着晨露,瑶光指尖拂过星图时,忽然顿住——代表人间时序的“辰星轨”比昨日偏移了三寸。她抬眼望向殿外,天际本该明亮的启明星正泛着诡异的暗红,像被谁揉碎了朱砂,洒在青灰色的天幕上。
“不对劲。”她唤来侍立的星官,“取人间各州历法卷宗,尤其是近三月的农时记录。”
卷宗很快堆成小山,泛黄的纸页上满是墨迹:江南稻禾早熟半月,塞北冻土提前消融,甚至连东海的潮汐都乱了章法。瑶光翻到越州渔民的日志,其中一页用朱砂圈着一行字:“夜见北斗倒悬,鱼虾浮尸海面。”
“是星力紊乱引发的时序错位。”元始不知何时立在殿门处,玄色道袍上还沾着昆仑墟的晨雾,“昨夜巡查时,发现紫微宫的镇星轮有异动。”
瑶光抬头时,正撞见他将一缕散逸的星力拢在掌心。那星力本是刺目的金白色,触到他指尖竟化作温润的暖光,像被驯服的流萤。她忽然想起上古时,两人总在星力失控时这样默契配合——她辨星轨,他定星力,仿佛天生就该是一体的。
“镇星轮是定四时的关键,若它松动……”瑶光话未说完,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来的是掌管人间历法的司时仙官,脸色惨白如纸:“神女,天尊,方才接到三十州急报——人间午时突然天降黑雪,百姓以为是天罚,已经开始焚香献祭了!”
元始指尖的星力骤然收紧:“带我们去镇星轮。”
紫微宫深处的镇星轮,是一尊高三丈的青铜巨轮,轮沿刻着二十四节气的星纹,本该随着星轨缓缓转动。此刻它却像被无形的手拨弄,时而逆转如飞,时而骤然停摆,轮轴处甚至渗出细密的裂纹,每道裂纹里都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
“是情魔残魂的余孽。”瑶光凑近细看,那黑气里隐约能辨出细碎的怨念,“他虽被净化,却在消散前以最后执念污染了星轨——情乱则心乱,心乱则时序乱。”
元始抬手按在轮轴上,太极图的虚影在他掌心展开,试图稳住轮体。可青铜轮刚平静片刻,又猛地震颤起来,震得他袖口翻飞,指节泛白。瑶光见状,立刻引星辰之力汇入他的仙力:“上古时我们用‘双星锁’定过星轮,还记得吗?”
他侧头看她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笑意很淡,却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漾开层层涟漪。“自然记得。”
双星锁是他们独创的术法,需两人以元神相契,一人引星力为“经”,一人引法则为“纬”,织成无形的网锁住异动的星轨。瑶光指尖点向轮心的“立春”星纹,元始同时按住对应的“立冬”星纹,两人的仙力刚一碰触,便如溪流汇入江海,瞬间交融成璀璨的银辉。
“起。”他低声道。
“承。”她应和着。
银辉顺着星轮的纹路蔓延,那些躁动的黑气在触到光网时发出刺耳的嘶鸣,像冰雪遇骄阳般消融。可就在星轮即将恢复正常时,轮轴最深处突然爆发出一股浓烈的黑气,竟凝成了情魔模糊的虚影。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稳住吗?”虚影发出桀桀怪笑,“人间因时序错乱生的恐惧,就是我的养料!等他们彻底不信天道,这星轮便会彻底崩碎——到时候,三界都会变成混沌!”
黑气猛地炸开,瑶光被震得后退半步,元神处传来熟悉的刺痛。她刚想咬牙稳住,却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扶住——元始不知何时挡在她身前,太极图在他背后展开成巨大的屏障,将所有黑气尽数吸纳。
“别硬抗。”她伸手去拉他,却被他反手握住。他的掌心很热,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还记得合籍大典时说的?同护三界,同守彼此。”
话音未落,他忽然将自己的仙力渡给她一半。那仙力顺着相握的指尖涌来,竟在她体内化作星辰的模样,与她原本的星力缠绕成环。瑶光瞬间明白他的意图——不是他护她,也不是她助他,而是要让两人的力量真正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
“以我之魂,引星辰为证。”她闭上眼,星图在脑海中飞速流转,所有星轨的脉络都清晰无比。
“以我之道,定四时之序。”元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沉稳如昆仑山脉,“起双星锁,镇万载乾坤!”
这一次,银辉不再是沿着星轮蔓延,而是从两人相握的指尖迸发,瞬间将整个紫微宫照得如同白昼。青铜轮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逆转的星轨缓缓归位,连那桀骜的黑气都被彻底碾碎,化作星尘消散在光里。
当最后一缕黑气消失时,镇星轮发出悠长的嗡鸣,轮沿的星纹重新亮起,转动得沉稳而规律。瑶光睁开眼,正看到人间的影像透过星轮映出——黑雪已停,江南的稻田里,农夫们惊喜地发现稻穗重新饱满;塞北的牧民牵着牛羊,走向刚泛绿的草原。
“成了。”她轻声道,指尖仍残留着他的温度。
元始松开手时,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还没完。”他看向星轮旁的记事簿,“得去人间走一趟,亲自跟百姓解释时序错乱的缘由——神要懂人,才能护人。”
瑶光想起昨日看的渔民日志,忽然笑了:“我知道该怎么说。”
三日后的越州海港,夕阳将海面染成金红色。瑶光坐在渔船的甲板上,给围坐的渔民们讲星轨与人间的关联,手里还转着个刚编好的草蚱蜢——那是她在人间历劫时学的手艺。
“就像咱们渔民看潮汐定渔网,天上的星星也有自己的规矩。”她将草蚱蜢递给身旁的孩童,“前几日是星星们打了个盹,如今醒了,日子自然会顺顺当当的。”
渔民们听得入神,先前的惶恐早已消散。有个白发老者忽然起身,对着她和不远处的元始深深作揖:“多谢上神体恤。其实咱老百姓不怕天变,就怕心里没底——您肯跟咱说这些,比焚香献祭管用多了。”
元始站在船舷边,望着落日熔金的海面。海风掀起他的衣袍,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柔和。瑶光走过去时,听到他低声道:“当年你说人间情是热汤,如今看来,人间的理,也是暖人心的东西。”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的渔火已次第亮起,像撒在海面的星辰。镇星轮的微光在天际若隐若现,与人间的灯火交相辉映,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将三界的安宁稳稳兜住。
“走吧。”瑶光挽住他的衣袖,星簪在发间轻轻晃动,“司时仙官说,今晚的星轨会特别好看。”
他低头看她时,眼中的星辰与天上的星辰重叠在一起。“好。”
夜色渐浓,紫微宫的镇星轮仍在平稳转动,轮轴处刻着一行新的星纹,是瑶光与元始的笔迹交叠而成:
“星轨有常,人心有暖,此为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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