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余莺儿 湖心亭谈心二

听完，余莺儿起身到石桌上给兆佳福晋倒了一杯茶水，让她润润喉。兆佳福晋接过后抿了一口，将茶杯拿在手中把玩。

余莺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拿着茶杯坐在兆佳福晋的旁边，看着兆佳福晋，突然来了一句。

“说来好像我们女子嫁人之后，便很少会有人再唤我们的闺名了。您看，我唤您十三嫂嫂，只知您是兆佳氏，十三哥唤您福晋，旁的人也是唤您十三福晋或者怡郡王福晋。我们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您的闺名呢。”

兆佳福晋被余莺儿说的一愣，无言以对地叹息道：“是啊，好像已经许久没有人唤过我的闺名了，都是福晋、十三弟妹、十三嫂嫂、额娘......上一次好像还是我刚和王爷成婚的时候，那时候在正院，他总是唤我的闺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后来渐渐地也只唤我福晋了。”

说完，兆佳福晋看着余莺儿，郑重道：“静绮，我的名字是兆佳·静绮。今日若不是娮娮问起来，我怕是自己也很久都想不起来，原来我除了那些身份之外，我也是兆佳·静绮。”

静绮看着余莺儿释然地温柔一笑，“谢谢你，娮娮。或者我其实应该说，兆佳·静绮谢谢余佳莺儿。”

余莺儿被静绮的这一抹笑容和这庄重的一句道谢所打动，眼睛弯成月牙，将茶杯随手放至一旁，凑近静绮挽上静绮的手臂，靠在静绮的肩上，甜甜地说：“那以后，我唤你静绮姐姐可好？我很喜欢静绮姐姐的性子，也很羡慕静绮姐姐的胸襟，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好不好？”

“朋友？”静绮默默重复念了遍这个词，片刻之后粲然一笑，侧头靠着余莺儿的脑袋，“好啊，那以后我们就是以姐妹相称的朋友了，我也很喜欢娮娮的性子，也很羡慕娮娮的心性，以后我们一定要常常来往才好。也不要再您您您的叫我了，就称做你。”

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在心中悄然流淌。二人就这么静静地靠在一起，看着澄净的湖面不再言语。

良久之后，余莺儿打破了这份静谧。“静绮姐姐，你刚刚同我说的那四个好奇，我还没回应呢，你不问了吗？”

“你愿意说，我就听着；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静绮如是回答道。

“那我就还是说说吧，其实也没什么的，只要静绮姐姐不觉得过于惊世骇俗就好。”说完，余莺儿便直起了身子，手臂搭在栏杆上，头枕在手臂上。

“静绮姐姐所说的好奇之一，说实话，在这天子脚下，一个权势只在两人之下的王爷，愿意对一人如此费心，很难有人能抵挡得住吧。看到那些布置，我确实很喜欢、很惊喜也很感动，可是这不足以让我堵上我的一生。两个人情浓时，都是愿意为对方做尽所有能讨得对方欢心之事的，可是情淡之后呢，他依然可以为下一个让他欢喜之人做这些事，只要他愿意。而我呢，作为宗妇我只能守着回忆。”

“我不是想要戳静绮姐姐的心，但是我想姐姐应当能明白我这些话的意思。我想十三哥在与姐姐情浓时应当也为你做过讨你欢心的事吧，那后来呢？在这皇家，没有女子永远十八，可是总会有十八的女子，只要他们想，就会有人前仆后继。”

“我只是一个大臣之女，家里是有权有势，可是也不过是奴才罢了，若有朝一日我受了委屈，我的阿玛、额娘、兄弟，除了为我担忧，什么也不能为我做，而我也会因为担心家里冲动，而选择息事宁人。可若是我选择一门当户对或者需仰仗于我家之人，我的家人却可为我仗义执言或者为我做主。”

“静绮姐姐，其实我是很自私的人。我们女子这一生的命运总是被他人左右，而我又知道我的家人会一直待我如珠如宝，所以我为何不在有机会或者希望时选择后者呢？或许我们不会情深几许，可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稳当的未来。”

静绮闻言，猛地转头看向余莺儿，神色震惊，“可是......可是那你的家族怎么办？你就不想为你的家族做些什么吗？而且这世道，有哪个男子不会有妾室呢？你怎么又能保证你选择的后者不会如此呢？”

余莺儿无所谓一笑，“所以我更倾向于选择那需要仰仗我家之人，毕竟有求于人，自然会付出代价，而这代价便是未来不得有妾室，很划算不是吗？女色和权势地位相比，总是权势地位更重要一些的。”

“至于姐姐说的家族，其实我阿玛在做官之前，不过是一个包衣奴才，只是因为科考才走上了这条路。我家的起家其实也没有多久，如今能成为万岁爷面前炙手可热的能臣，也是因为那些功劳。所以我阿玛从小就告诉我，家里会是我的后盾，他不需要我去为家里挣得什么荣耀、脸面，我只需要开心、健康地过完这一生就好。甚至说家里还有三个男丁，怎么着也轮不着我来撑起门面。”

“而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我阿玛额娘对我们一视同仁，甚至更为娇宠我，但是不得不说，我的兄弟们比我有更多的机会，他们可以从商科考，可以做任何想做之事，只要他们愿意。而我的未来却已经既定了，那就是嫁人生子，终身在一宅院之中忙碌操劳。”

说到这里，余莺儿自嘲一笑，声音里充满了苦涩。

“所以我一直觉得，只要我不作奸犯科，只要我未来的夫婿、子嗣不会做什么危及到我家的事，就是我能为我的家族做的最大的事情了。”

静绮被余莺儿的这一番话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毕竟这与她从小接受到的教养完全相悖，但是心底某处却又有着微弱的赞同之声，这让她一时思绪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余莺儿见她如此情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哈哈哈哈，静绮姐姐，你看，我就说姐姐会觉得惊世骇俗吧。姐姐不必多想，这不过是因为我们自小的教养不一样，自然所思所想也不一样，当然，更多的，可能皆是因为我不想糊涂地过完这一生吧。”

静绮被余莺儿这一笑唤回了思绪，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怅然，“或许吧，但是娮娮，我不得不说，你这样恣意、自我却又理智的样子，我的心底深处是羡慕的，想来你阿玛和额娘也是费了极大的心力才培养出来的。但是若让我选，我还是会选择前者的。”

余莺儿毫不意外地笑了笑，“那静绮姐姐还要继续听下去吗？”

只见静绮温柔且坚定地看着余莺儿，“还是那句话，你愿意说，我就听着；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

“好，那我就继续说啦。”余莺儿搞怪一笑，将旁边的茶端起抿了一口，继续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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