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余莺儿 崩断的绿玛瑙手提珠

胤禛点了点头，目送胤祥出去后，复又闭上了眼睛，神情看起来无悲无喜，然而手中频频被拨弄的绿玛瑙手提珠显示出了他内心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胤禛的心仿佛在滚烫的岩浆里翻腾，无边的痛苦在折磨他挣扎的内心。胤禛不停地问自己，自己真的要这样自私吗？为了自己感情，将娮娮拉入这她不愿意进入的皇家宅院之中，让她被规矩约束，即使自己往后余生只会有她一人，但是她真的想要吗。

可让自己放弃，自己却一根手指都不想放开。自己贪恋娮娮给自己带来的救赎和温暖，余生一刻也离不了娮娮，这段时间的每一次犹豫和疏远，都让自己心如刀割。但是娮娮呢，她对自己是什么感觉自己不能再清楚了。更多的是亲情的依赖和信任，即使有爱，但是也被她的理智牢牢压制着不会多一分一厘。

胤禛此时的内心迷惑不已，要把自己的感情强加到娮娮身上吗？还是如他前段时间每时每刻都在压抑的想法那样，即使娮娮怨怼自己，即使最后的结局是把娮娮关起来，让她的世界只有自己，也绝对不要放手。

手中拨弄的手提珠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直到绳索终于被崩断，绿玛瑙串珠散落一地。胤禛可悲的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后者，也舍不得，也许自己应该把自己的感情好好藏起来，一点一点慢慢藏到娮娮发现不到的角落里去。

胤禛缓缓抬手，小心又眷念地描摹着自己眼前浮现出的余莺儿灿烂地笑着的模样，胤禛仰头苦笑，泪水一颗一颗顺着眼角砸下。

罢了，就这样吧，自己只要好好做一个哥哥，保护娮娮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自己就知足了；只要她能过的幸福快乐，自己就算一辈子藏着掖着自己的感情又怎么样呢。只要她不再如现在这般避自己如蛇蝎就好，只要她允许他一直待在她身边就好，这样应该不算过分了。

胤禛就这样靠在靠枕上，仰着头，盯着房顶一动也不动，直到天色逐渐暗沉。许久之后，直到门外的苏培盛见房中一直没有灯火亮起，思虑良久后，才鼓起勇气敲了敲房门，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已经子时了，明日还有早朝，可要奴才或者安排其他伺候的人进来服侍您盥洗就寝？”

被苏培盛的声音唤回自己散漫的思绪，胤禛眨了眨眼，一炷香后胤禛缓缓坐起，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才哑着嗓音道：“你进来吧，再端一碗热茶进来。”

“嗻。”听见胤禛终于愿意开口，苏培盛长呼一口气，将自己提起的心往下降了降。随即将旁边已经被换过无数次的茶碗端在手中，将门推开至刚好容纳一人进出的缝隙，悄声弓着身子迈入房中，又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苏培盛低垂着脑袋，走至炕桌前，将茶碗奉上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启禀王爷，已经子时了，所以奴才自作主张将您最爱喝的普洱换成了酸枣仁百合茶，还望王爷恕罪。”

胤禛一怔，盯着桌角的茶碗片刻之后，才缓缓将其端起来抿了一口。“无妨，不过。”说到这里，胤禛一顿，晦暗地盯着手中的茶碗。

苏培盛的心因为胤禛这一停顿而又高高悬起，额头逐渐冒出冷汗，顺着苏培盛低垂着的脸颊不断地滴到地上，半柱香后，才终于听到胤禛又低又沉，带着某种压抑着的冰冷的声音在房中响起。“以后这茶不要再上了，即使时辰晚，也还是喝普洱吧。”

胤禛心痛地说出这句话后，心中自嘲着，反正那个自己想要她在乎的人，今后也不会在乎了，就这样吧。

苏培盛心中惊浪滔天，心中不断猜测着到底自家王爷与那位格格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低头回答的口中却不显丝毫，将自己心中的震惊死死按在心底，主子的吩咐，自己只要照办就好，其他的不该多问。

“时候不早了，你去唤人进来伺候本王盥洗就寝吧。对了，刚刚那绿玛瑙手提珠被我扯断了，你仔细收起来，找人重新修复一下。”胤禛说完这句话后，起身缓缓向内室走去，等待着伺候的人进来。

“嗻，奴才遵命。”苏培盛快速且尽量不发出动静地将地上的绿玛瑙串珠一一收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告退。然而在苏培盛即将迈出房门的瞬间，房中响起一句，“记住，把嘴闭好了，你和他们。”

苏培盛立即跪下磕头，“奴才遵命！王爷放心，奴才会管好他们的嘴。”一声极轻却又威严甚重的声音响起“下去吧。”苏培盛又磕了一下头，这才起身悄声退出去。

在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苏培盛才终于敢擦自己满脸的冷汗，见自己的徒弟小厦子舔笑着凑上来，眉头紧皱，拿拂尘杆敲了下他的脑袋，低声呵斥道：“看不出来王爷心情不佳吗？收起你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别说师傅没告诉你，待会儿进去伺候的时候，把皮绷紧了，不然师傅也救不了你！”

小厦子见苏培盛如此模样，慌忙收起笑脸低声道谢，随后低眉顺眼地和一众小太监们一起进去伺候。

苏培盛看着这一溜儿的小太监，不自觉想起来，好像自去年从余家的庄子回来后的第二天，王爷就把前院围房的人和那些丫鬟都打发了，从那以后前院就只剩下小太监和管事的嬷嬷们了。

随即，苏培盛又想到最近一段时日直到今天，自家王爷的种种表现，长叹一口气，唉，刚刚在房中就感觉王爷更冷了，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日后怕是难咯。而苏培盛的这一想法，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逐渐得到印证。

在盥洗结束后，胤禛的心情更加低沉，坐在床榻上疲惫无力般地摆了摆手，众人随即悄无声息地告退。

房中安静的氛围让胤禛感觉好冷，那是从心底蔓延向四肢大脑的寒冷，胤禛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好，应该要立马休息，可是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说不上来的难受充斥着。

后来还是想到明日要早朝，胤禛才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入睡。而在外间守夜的苏培盛自然也对自家王爷这一夜的煎熬难耐心知肚明，却没有办法，只能在心里唉声叹气，直到胤禛睡着后，苏培盛才终于放下了心。

第二日一早，苏培盛看着时辰叫胤禛起床。在服侍盥洗更衣时，苏培盛看到了胤禛憔悴且眼眶发黑的面色，便知道自己昨晚的心放早了，日后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王爷都会是这样了。心中想着，待会儿还是悄悄找一下李川柏李太医，开一些养生健体的药膳吧，不然王爷这本就精瘦的身子怎么着得住他这般的不爱惜与自哭呢。

而事实也如苏培盛看到的和想的一般，胤禛昨晚确实一晚没睡好，一是睡得晚，二是睡着后做了一晚上的梦，睡醒后虽不记得，但是梦中的那种孤寂与失落一直萦绕在心间。而这也会成为接下来一段时日内胤禛的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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