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余莺儿 寡廉鲜耻之人（二）

次日未时，养心殿前出现了允礼散漫不羁的身影。身着玄色团花锦袍，晃着手中装饰用的折扇，迈着方步走进养心殿的西暖阁。

“臣弟给皇兄请安。” 允礼眼角余光瞟向御案后坐着的胤禛，随即目光不经意间划过正被胤禛把玩的碧水玉笛，心中微沉。

胤禛把玩了好一会儿后，像才反应过来一般，“瞧朕，刚从你皇嫂那里新得了一支笛子，一时倒是忘了你来了，起磕吧。”

“苏培盛！你是怎么当差的？允礼来了也不提醒朕，还有这茶水怎么也上得如此慢？朕看你是愈发惫懒了！”

苏培盛连忙跪地求饶，“皇上恕罪，奴才昨儿个守夜吹了凉风，一时反应慢了。”说完还自打了两下。

允礼如坐针毡，他知道这都是胤禛故意做给他看的，随即起身开口求情，“皇兄，不怪苏公公，是臣弟想着皇兄召见，怕有急事儿，这才急匆匆过来了。”

“罢了，那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他一回吧。苏培盛还不快谢过果郡王？”胤禛定定的看了允礼一会儿，直到允礼的额角冒出了冷汗后才淡淡开口。

心中嗤笑一声，呵，他还以为允礼当真天不怕地不怕呢，怂货，要是敢正大光明的，他还会高看允礼一分，结果只会暗地里偷偷摸摸的说些让人误会的话、做些让人联想的事儿。

“多谢皇上，皇上仁慈，多谢果郡王宽宥，奴才这就下去催催。”说完，在得到胤禛的颔首后，才退出殿外。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奉上了一盏碧螺春。

在胤禛说要与允礼手谈一局之后，苏培盛手脚利落的在罗汉床的茶几上摆上了棋盘，然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二人双双落座后，胤禛执黑子，允礼执白子，二人就这么一来一往的下起来。直到一局厮杀完，胜负已分后，胤禛才起了话头。

“允礼啊，这多日不见，你的棋艺倒是退步了许多，怎么？跟朕下棋就这么心不在焉的？”胤禛意味深长的看着允礼，状似调侃道。

允礼手一抖，连忙“咚”的一下跪在地上，“臣弟不敢，许是最近臣弟最近在酒肆多呆了些，许久没有对弈了，这才手生了些。”

“哦？也是，朕也听说进来十七弟经常出入酒肆，就连在府上也是几乎日日酩酊大醉或者吹奏乐曲。可是有何烦心事儿？说出来，朕这个做皇兄的帮你参谋参谋。”胤禛并未叫起，就仿佛没看到一般，做足了一个友爱弟弟的模样关心道。

允礼闻言，摇摇头，一副不解胤禛为何如此发问的样子，“皇兄说笑了，臣弟能有何烦心事儿，不过是最近读到罗隐的诗，这才多贪了几杯罢了。皇兄若是不喜，臣弟日后少饮几杯就是了。”说完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起来人畜无害极了。

胤禛嘴角微勾，笑意未达眼底，“那就好，朕还怕你遇着什么事儿了呢？不过朕长听人说，这有的人啊，一旦喝醉了，就会常说些令人误会的话。朕倒是有些好奇了，允礼你见过吗？”

允礼心中一咯噔，他瞬间就想到了当初胤禛大婚时他差点闹的笑话，还有最近他酒后给阿晋说的那些诸如“若不是生在皇家，定能与意中人白头偕老”之类的话。

他知道胤禛知道自己的心思，也一直看自己不顺眼，以前嫉妒自己得皇阿玛晚年宠爱，现在又恼怒于自己对她的心思，若不是皇阿玛生前再三说过要给兄弟们留一条活路，怕是自己早就被......

不过想到现在大哥他们也被放出来了，他想胤禛应当不会做的那么明目张胆，也是实在心中愁闷，这才让自己放肆了几分，没想到他的好皇兄倒是真的看得起他，连自己这样一个没有实权的闲人都监视着，这样重的疑心，也不知道她好不好......也是，马上皇兄就要选秀了，她怎么会好呢......

若是当初自己能早一步求见皇阿玛该多好，一步晚，步步晚......罢了，为了她好，自己日后还是要谨言慎行才是啊......

实则这些心思允礼不过几息之间就想完了，随即强装镇定道：“这......不瞒皇兄，臣弟确实没见过，不过想来都是些酒后胡言，当不得真的。”

胤禛见允礼这副不知悔改的模样，重重的盖上了茶碗，殿内空气骤然凝固，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弟弟，想起这些年来他明里暗里的挑衅，心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下颌紧绷，沉声道：“那自然最好不过了，怕就怕有的人是借着醉意诉说真心啊。”

不待允礼狡辩，胤禛又道：“说起来，刚刚你说最近读到罗隐的诗，要说起这罗隐的诗，朕印象最深的是他《自遣》里面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不知允礼是拜读了他哪首诗心中甚有感悟？”

允礼不再心存侥幸，认命的闭上眼，头重重的抵在地面，胤禛也不再说话，刹那间，室内一片死寂。

许久之后，直到允礼感受到膝盖传来了阵阵刺痛，才听得上首的胤禛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朕念在兄弟情分，让你做个闲散王爷，是对你的宽容！你若再不知收敛，休怪朕不念手足之情！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既然你知朕知，那就藏好了，否则若是坏了她的清誉，朕多一个弟弟和少一个弟弟，并无差别，你，明白了吗？”​

允礼听后，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由遗憾、不甘、愤怒和怨恨交织的气力，猛地挺直脊背，直视着胤禛的眼睛：“臣弟明白，若是......臣弟万死也难辞其咎，只是皇兄既已得到了她，还望皇兄善待于她，她非笼中鸟，如今愿意待在笼中，不过是为了皇兄罢了。”

胤禛微微沉下脸，毫不留情道：“朕与你皇嫂之间的事儿，还轮不着你来置喙，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允礼张了张嘴，想问不会再有下一次，是不会再给自己机会了，还是不会再有下一次选秀，随即颓然一笑，问清楚了又怎么样呢，他一介闲人，自身已经难保了，母妃还在甘露寺等着他尽孝呢，就这样吧。

这般想着，允礼对着胤禛郑重的叩首三次，“皇兄仁爱，臣弟感激不尽。过往臣弟做了许多糊涂事儿，多谢皇兄教导，臣弟必定铭记于心。正好前些时日母妃来信说，甘露寺的风景不错，臣弟想去看看，还望皇兄准许。”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正好你的书画也不错，回来也给朕和大哥他们看看。”胤禛可有可无的准了，只要这小子别再脑子发昏，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是，臣弟定当多待些时日，多画一些景色带回来。”说完，见胤禛没有别的吩咐了，便准备告退了。

胤禛正要颔首同意，突然瞥到被自己扔到一旁的碧水玉笛，这才想起自己还忘了一件事儿，“对了，朕瞧着这碧水玉笛极好，你素来最爱音律，便赐给你罢。”

允礼宽大袖袍下的手青筋暴起，面上牵强的扯出一抹难堪的笑容，“是，臣弟多谢皇兄抬爱。”

随即才在胤禛的颔首下，踉跄的起身。走出殿外时，苏培盛见允礼步伐紊乱，连忙上前搀扶，被允礼不着痕迹的推开了。

“苏公公好意，本王心领了，不过皇兄准许本王去甘露寺看望母妃，本王心中欢喜这才乱了分寸。”说完，便强撑着如往日般朝宫门走去。

这厢，胤禛在允礼走后，唤了声苏培盛，手中摆弄着棋子，漫不经心的问道：“允礼刚刚出去可有何异常？”

苏培盛躬身小心作答，一字不差的将刚刚的场景和允礼的话复述了出来，胤禛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棋子一扔，“呵，现在倒是乖觉了。罢了，马上就要到用晚膳的时辰了，回去晚了，你主子娘娘又得念叨我了。”

说罢，便大踏步朝后殿走去，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余莺儿分享。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今儿个他和余莺儿一起用完午膳后就没见过了，他有点想他的小姑娘了。要不是余莺儿抗议，他当真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她黏在一块儿，只要一会儿没见，他的心里就空落落的。

黏黏糊糊的用完晚膳后，殿内只余下他们二人。

余莺儿窝在胤禛的怀中，听他絮絮叨叨的说完刚才的事儿，见胤禛一副快夸奖我的表情，忍俊不禁的送上了一枚香吻，“正应了那句‘算一生绕遍，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阿禛如此重情重义、仁爱天下，我心甚悦之。”

见胤禛耳尖微微发红，心知他是害羞了，便又故意的逗弄调戏了几句，这下子可谓是天雷勾地火。发簪“啪嗒”一下掉在青砖上，喉间溢出的呜咽被胤禛用吻堵住，后背抵着屏风，余莺儿含着泪咬住胤禛的喉结，“你混蛋......昨儿个的痕迹到现在都还没有消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胤禛只好一边托着余莺儿朝龙床上走去，一边轻哄着，“乖，待会儿完事儿了，我一起给你上药。”

一夜旖旎，殿内的动静如往常般闹了半宿，才听到胤禛餍足的叫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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